第22章 梁京
“姑娘好。”
云苓点点头，问：“丞……十七叔呢？”
“十七爷去买东西了，让您醒了在这里等他。”侍卫回道。
云苓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又扭头安抚道：“不必紧张，我就在此处看看，哪里也不去。”
侍卫见她只是倚着栏杆往下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云苓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就是用自由的代价换来的，不过她很好奇，既然景白川不是为了让她在景朝百姓面前涨威望，为何又要带她出来。
但她也不理解，自己怎么就应了他的邀请，真的就跟着出来了。
可能，她还是想要看看这世间的大好河山吧。
从前，她逃不开云澜王宫。
往后，她或许也逃不开景朝皇宫。
能这样出来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所以她才会心动，才会不顾一切。
当然，景白川不会让她的离开有后顾之忧的。
无论是离开云澜还是进入大景，她都需要依附着男人，不拒绝是为了利用，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云苓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有几分真情也不在乎对方有几分假意，选了这条路，每个人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自然明白何为取舍。
透过楼下客栈的大门窥探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云苓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景白川的这贼船，容不容易上，上得去是否还能下得来。
全凭一个“赌”字。
可除了景白川，她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任她“赌”了。
来大景这几日，她不聋不瞎不傻，当然看得出，除了景白川，大概没人会为她出头，也没人会如景白川这样，任由她抓紧利用然后再放松。
她不明白景白川图什么，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景白川所能带给她的东西。
她生不为逐鹿来，但她一定要坐黄金台，要看着世间的纷纷扰扰，即便高处不胜寒。
“在想什么？”
正在云苓出神之际，景白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受到了些许惊吓，但也还好：“没什么，就是觉得外面人好多，很热闹的样子。”
景白川点点头，说道：“我刚出去买了些点心，你吃一点，晚上有灯会，我带你出去转转。”
云苓抬头看向他，虽然面前的帷帽遮掩，景白川看不到她的脸，却还是感觉到了她脸上此刻应当写满了“可以吗”的询问。
景白川笑笑没说话，抬脚率先进了房间，云苓只好跟上，正准备关门的时候景白川开了口：“不用关门。”
云苓收回手，转身走到他对面坐下，景白川已经打开了包裹着的点心，推到她面前说道：“此处是梁京城，离上京不远，是前朝的都城，后来景氏先祖建立景朝，便迁都去了上京，梁京的名字开朝皇帝并未更改就一直保留着了，我们要在此逗留几日。”
“为何？”云苓咽下嘴里的糕点，问道。
“有些事情要处理。”
华灯初上。
云苓跟在景白川身边走在梁京的街头，来往行商艺人在街头叫卖，四处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她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眼睛里都是艳羡。
但很快她又想起什么，转头问景白川：“你们西北的百姓遭受天灾，为何此处却还是如此歌舞升平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跟在景白川身边的侍卫们听到她的话都笑出了声，景白川也不例外，但他并无嘲笑之意。
很快他开口解答道：“景朝地大物博，丰盈富庶，西北固然受灾严重令人心痛，但并不会击垮景朝的百姓，除却受灾地区，其他地方的百姓总要过自己的日子，总不能因为一场天灾就全国都萎靡不振吧？再者，天灾人祸不可避免，出了事情，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努力重新建设新家园就好，总不能颓丧度日不是。”
云苓认同地点点头：“说得有理。”
“到底还是你们景朝物力丰盈土地广阔。”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她又补充道。
未曾见过的一切都是新鲜有趣好玩的，但云苓一路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看到什么也只是站在景白川身边原地看一会儿，并不会如同丞相府里的那位小公主，一个不留神就自己跑远了。
对此，被景白川一早叮嘱要保护好云苓的暗卫们，深感欣慰。
是否她本性就是如此，在王宫长大云澜自己都不太清楚了，但景白川却因此微微皱眉：“你不去前面看看吗？”
随着她的脚步停在一处杂耍的外围，景白川低下头问云苓。
云苓摇摇头，道：“前面人太多，很容易出意外的，我还是不要招惹麻烦为好。”
“我又不怕麻烦。”景白川轻声说了句，还是让云苓听了去，她看着他又道：“我知十七叔不怕麻烦，但是我怕，我不想自己因为一时贪玩落入险境，也不希望因为我的过错而让别人陷入麻烦。在这里就很好，人不多，也能看见前面的杂耍，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及时逃跑。”
“最重要的是，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您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我们的一时开心喜乐算不上什么，比不得更重要的人事物，比如百姓，比如江山。”云苓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
她想告诉他的，跟她一直以来告诉白敛的是一样的。
江山太重，他们都担不起。
感情太轻，他们都握不住。
可以利用，但别动真心。
景白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半晌无言。
直至一声巨响在天空响起，巨大的烟花炸开，他才回神。
大抵，是太明白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了。
云苓自幼便不敢放肆奔跑放肆大笑，用一只四四方方的笼子，自己将自己关了起来。
但她不悔。
她不是守规矩的人，她只是现在不得不守规矩罢了。
诚如景白川所说，规矩是为了人服务的，或者也可以说，是为了制定规矩的人服务的，而她现在，还只是个必须服从规矩的人。
不过她不在乎，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她一向明白，所以比起将会得到的她不在乎失去的这点自由。
景白川没再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远处的杂耍和天上的烟火。
两个人，离得很近。
两颗心，相距甚远。
近得不可逾越，远得心心相印。
外面的热闹逐渐落幕，云苓跟着景白川往回走。
只是走着走着，她便发觉了不对，越走越偏僻的地方，根本不是回客栈的路。
“景白川。”云苓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景白川微怔，停了下来：“怎么？”
云苓道：“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景白川笑道：“不会将您卖了的，您跟着走就是了。”
云苓不知道，繁华如夜间出来时那般灯火璀璨的梁京城，还有这样破败腐朽的地方。
景白川伸手推开那落满灰尘的府邸大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此处是从前梁王的府邸，后来谢家没落，这地方也就落败了。”
云苓心下虽然好奇梁王是何许人也，但看景白川毫无为她解答的意思，她也不好多问，只是跟着他往里走。
这梁王府邸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小，只是四处散落的石凳残垣和满院的刀痕剑痕，可以窥见这地方从前是经历过一场厮杀的。
走到一处看着像是什么人的寝卧前，景白川只是抬手碰了碰，那紧闭的房门就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倒了下去，溅起许多灰尘。
云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景白川却视若无睹地直接走了进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早已倒下的衣柜后面的墙上摸索了一阵，景白川用力推了一下，那处墙壁很快弹了出来，里面露出一间密道来。
景白川没有解释，云苓便也不问，只是跟着他走进去。
随行的侍卫很快拿起了火折子照明，一行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慢慢地往前走，脚下时不时会传来几声老鼠的叫声。
景白川在黑暗说道：“你若是害怕就抓住我的衣裳。”
这话自然是对云苓说的，但她却并未上手。
倒不是在意什么清白，只是她……确实不怕。
更加残忍的景象她都见过，不过区区几只老鼠，还不至于让她胆怯。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低下头从一方矮门处钻了出去，一抬眼赫然的“藏经阁”三个字在月光下格外显眼——这里，似乎是一处寺院。
“你办事何苦带上我？”云苓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说实话，她有心在景朝的皇宫，却无心过问景白川的事情，他无需如此试探自己。
景白川未答话，因为她的话音才落，身着主持服的一个老和尚就走了过来，对着景白川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后就开了口：“大人白日里说晚上会来，老衲和李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着另一个黑色人影便紧跟着走了过来，对着景白川也是一礼。
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云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