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知道
“大人，这位姑娘是？”
“我外祖家的娘家侄女。”
对于景白川给自己安排的身份，云苓并没有异议，当然她也不能有异议。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并不能看得清楚的地面，眼观鼻，鼻观嘴，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是景白川却没打算放过她：“来，见过李大人。”
说着就把她揪了出来，云苓只好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她并不想轻易地上景白川的贼船，但是景白川现在是铁了心要拉她上船。
云苓内心是崩溃的。
她好像确实玩不过景白川这只老狐狸，虚长的七岁和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经历也不是白长的。
于是她只能跟着他们去了寺院东边的禅房，听着他们谈论事情。
虽然云苓心里还是不希望自己上贼船脱离自己的掌控，但是她还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探听出一些端倪来。
这位李大人似乎负责的是那日她进上京时那个跳楼身亡之人背后所牵扯的事情，而且牵扯似乎颇多，非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
但是这些事，云苓早有所猜测。
总不能恰好在她进城，恰好就出了事情，尤其是在顶着龙神使者的名义来和亲的她面前。
但是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位李大人说：“那日的事情，恐怕和陛下有所牵扯。”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至少让云苓很不爽。
他不喜欢自己冷落自己乃至算计自己，云苓都觉得是人之常情，但她不爽也是人之常情。
但令她更不爽的是，景白川让她知道了这件事。
这就意味着，她今天必须要上他的贼船了。
装傻充愣都不行了。
景白川看着她，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她变幻莫测的情绪，勾了勾唇，转头看向李大人：“哦？是吗？李大人可知，这种事不能信口雌黄的。”
李大人确实刚正不阿：“丞相大人放心，臣绝不是那样的人，只皇后进城的那件事可能有陛下参与，但臣想不通陛下为何如此。”
“还能为何？不过是想趁机生乱，好让皇后的龙神之名坐空呗，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让她入宫了。”
云苓默默开口，倒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景白川对她这般模样很是欣赏。
住持和李大人闻言纷纷随着景白川一起看向她，云苓只好又道：“若是有人在龙神使者面前死去，是否代表所谓龙神使者只是个虚名？而后再稍加散出些舆论，其中矛头会指向谁呢？说不准，连丞相大人也得深陷其中，就算被人察觉，也能顺势推到之前那些诈骗团伙头上。”
说着云苓又感叹了一句：“倒是个好计谋，看来我们的小皇帝也不是无能的草包。”
只可惜，他没想到，自己当时会同景白川说那句：“丞相大人，无论事实如何，他是何人，还请大人妥善安顿他的尸首和他的家人。”
她又不傻，这种事冲谁而来就算不知道幕后之人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所以那句话不痛不痒不徐不缓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附近的百姓都听到，于是他们便会觉得她心向他们，悲悯仁慈。
这样的品德或许在宫闱中无用，但在百姓中却是大有作用。
水能载舟。
小皇帝的重点一开始就放错了。
景白川看着她为他们解答疑惑，不由得又笑了笑。
眼前的这位公主殿下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想要拉她上自己的贼船，就是从那一刻临时起意的。
一个能随机应变的在后方为他所用的人，很重要。
哪怕她不得皇帝喜欢，哪怕她没有无上的恩宠。
这样的女子，不需要依附那些也能够蓬勃生长。
“可是皇后得民心于那位而言应当是好事吧？”
要不说出家人就是不懂红尘是非呢，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种话来。
云苓很是耐心地回他：“住持说错了，他是皇帝，不是普通人，他的皇后与他，可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同样也可以一荣一损，越是缺什么就越是会忌惮别人有什么，哪怕是未来的枕边人，他不需要一个事事为他的皇后，只需要一个听他话为他做事的皇后，但这个皇后不能是他不喜欢的，尤其是不能是象征着他从前所遭受的打压的。”
住持闻言念叨了句“阿弥陀佛”，也不知是在怜悯谁。
李大人倒是没说什么，反而颇为认同：“姑娘不愧是丞相大人身边的人，果然一针见血。不过大人，那伙贼人背后可没那么简单。”
前半句是对云苓说的，后半句是对景白川说的。
“你可有眉目？”景白川问。
李大人摇头：“有一点但不多，他们隐藏的很好，臣在追查。”
景白川皱眉：“你准备怎么做？”
“一码归一码，臣会在两日后的早朝上奏皇后进城那日的事情结果。”
一言出，屋内的没人说话，但除了云苓外也没人震惊。
这位李大人这么勇的吗？！
但是她没吭声，自然也没人理会她的震惊。
景白川也只是点点头，又道：“你打算继续追查下去吗？秦御史那边……”
李大人拱手道：“丞相大人不了解臣，臣不是个会就此而已的人，自然是要追查下去的，至于秦家，臣自会说清楚。”
景白川也不再多言，转向住持说道：“那，那些逝者，就交给贵寺妥善安排了。”
从东边的禅房出来就只剩下了景白川和云苓二人。
“东边的禅房是寺院的僧人所住，外来的香客都住在西边。”
景白川同云苓介绍，云苓也明白他是在告诉自己，东边的禅房在这座寺院里很重要。
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景白川又道：“那位李大人叫李子修，是秦典衣的未婚夫。”
云苓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向他。
景白川点起火折子，同她一道钻进来时的密道，才又道：“秦家长房人丁稀落，到了秦典衣这一辈就只她一个女娃娃，所以秦御史榜下捉婿为她选了李子修为未婚夫，这李子修也算是个忠厚老实的，就是为人过于刚直了些，若是没有人提携只怕走不长远。”
云苓道：“那你这招收买人心用得也算妙，正好落在枪口上。”
景白川笑笑，不置可否。
而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走回了客栈。
也正是他们回来得巧，客栈小二正收拾好堂下准备关门，云苓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挡住了。
景白川不紧不慢地紧随其后，说了句：“抱歉，外乡人，在外多留了一会儿。”
小二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对了，明早为我们准备好早膳。”景白川往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嘱咐道。
小二忙应声：“好的好的。”
眼看着他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厢房，小二才合上大门嘀咕道：“真是奇怪的人。”
别了景白川，云苓独自回自己的厢房，刚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人给惊到了，半晌也才蹦出一个字：“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那人笑盈盈开口。
云苓关上门走到跟前坐下，道：“你怎么来了？”
“皇后可能不知道，臣不仅是司衣房的典衣，还是工部外编。”秦诗音笑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嗓。
“？”云苓摘下帷帽，秦诗音也看出了她脸上的困惑，道：“你想的不错，本来我身为女子是没有这个福运的，但是丞相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
云苓瞬间懂了，心里对景白川的印象倒是又多了几分。
“所以你这是……”
“丞相大人让我去西北勘察，查一查风沙的来由，再看看能否有办法阻隔。”
“果然厉害！”云苓竖起了大拇指，她就没这样的本事。
秦诗音摇头：“你也不错啊，我走得晚要赶上杨武他们，恰好今日得知你们在此，所以就跟丞相大人说了，在你这借住一宿，明日一早我得去追他们了。”
“你自己吗？”云苓又问。
“放心，有随从，我跟你一样是悄悄出来的，你为我保密我为你保密啊。”
云苓听到这话笑出了声，然后点了点头。
翌日。
云苓醒来秦诗音已经离去，只给她在桌上留了个字条，上面写着：“西北见。”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就着还未熄的烛火将字条烧了个干净，然后才梳洗出门。
景白川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云苓在自己面前坐下，丞相大人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总是这般疲懒可如何是好？”
云苓睨了他一眼问道：“丞相大人可知，人生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
景白川好整以暇，等待她的答案。
“就是，一个人能睡到自然醒，不用考虑那么多的事情。”
“……”
“虽然是歪理，但我觉得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景白川顺着说道。
云苓给自己倒了口客栈准备的茶水喝，算不上好喝，但也不算难以入口。
放下茶碗，她这才注意到这一大早这小小的客栈里已经挤满了人，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两把武器，刀枪剑戟的，看得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