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二天季白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的身体素质太多强悍，睡过一夜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太阳依旧毒辣炽热，明晃晃挂在天上，才刚过十点，地面已经被炙烤得烫人。

    德纳尔的私兵们在阴凉处训练，全身只穿一条短裤，黝黑发亮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年龄不过二十岁。他们都是附近的穷人，为了钱来给英国佬卖命，事实上想要挤破头进来的人还有很多，德纳尔会包他们老婆孩子的生活费，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大善人。

    季白推开门走出去，带着土腥味的空气刺得喉头发痒，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典型的非洲小寨，仅有的一栋三层洋楼是老板德纳尔的住处，其他人都住在高脚小屋里，后院是大片的空地，用作训练场。

    德纳尔连天偷渡回来，显然也是有自己的要事。在这个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蛮荒土地上，老大不在底下的人便容易蠢蠢欲动。他要笼络人心，让村民都站在自己这边，然后砸点钱给政府，让他们在非原则问题上不要过多追究。

    季白来非洲比较少，才发现这边是真的穷，土地里种不出东西，牲畜也养不活，每家至少有五个孩子，胳膊腿儿细如麻杆，肚子却滚圆，他们一顿饭只有半个木薯或一把玉米。德纳尔带着一伙人去慰问亲兵们的家属，送去上好的米面，并欣然接受各种感激涕零的赞美。

    季白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善良，只不多是有所图谋，在这里人命太不值钱，一头牛就能换一个女人，男人战死后家属能收到几百美金的补偿，然后几个老婆为此打得不可开交。

    能够放下身段拉拢人心，说明德纳尔还不算毫无下限，然而季白这个念头在下午便碎得一干二净。

    下午五点以后是迦莱人活动的时间，这里日照时间长，到晚上十点才刚刚落日，太阳光收起了余威，晚霞灿烂盛大，鲜红浑圆的落日挂在天边，一切变得柔和，唯有这时候能感受到一点独属于非洲平原的雄浑壮美。

    一辆四驱越野车把他们接到了朱巴的中心城市，德纳尔在富人区有几套别墅，花园水池一应俱全，再次让人感受到了不可逾越的贫富差距，毕竟几公里外就有人饿死在路上。

    季白他们被送到朱巴最热闹的酒店，灯壁辉煌，色彩夸张艳丽，德纳尔大马金刀坐在首位，怀里搂着一个异域美女，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穿着在本地很普通的宽松长裤，颜色繁复的衬衫开着前襟，袒露出大片的胸腹肌。简直不像一个欧洲贵族，而是在这边生活了十几年的异国商人。

    小美人是棕色人种，大概有埃塞俄比亚血统，眼睛乌黑深邃，下巴圆润，额心一颗红痣，巧笑倩兮，极具风情。

    没等他们惊叹，便有人呈了几张银行卡上来，里面已经凑整存入三万美金，可以在当地消费，也可以去机场换成美刀。

    “妈的，够意思，”阿巴斯把卡甩得嗖嗖作响，“下一次可以考虑给你打折！”

    “我不想再有一次了！”德纳尔哈哈大笑，举手投降，“今晚我请，兄弟们，请尽情地感受一下非洲，这里令人着迷。”

    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是一个没有管束，完全自由的国度。只要你有钱，便可以弄来一切，强者称王，野蛮又诱人，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慕强者前仆后继。

    发薪日自然要浪，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都等着拿了卡出去挥霍。德纳尔很贴心的给了他们房卡，酒店楼上的房间里已经有一位同样可人的美女等着，她们可以配合任何你想玩的花样。

    开张挣钱，再迅速消费，这是大多数雇佣兵的生活。他们也老大不客气，吃到一半便各自走人，只有季白还坐在桌前慢吞吞咀嚼。永远要认真对待食物，这是安承教给他的，就算面前的是一碗淋了各种古怪酱汁的南瓜烩饭。

    “看来你不着急，”德纳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人就算全身上下都换了个遍，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依然矍铄。

    “着急什么？”季白没有抬头，把最后一点食物扫空，妥善将卡收了起来。

    “当然是……”德纳尔神色暧昧，将手伸进的姑娘的胸口，眼神勾人。

    “没兴趣，”季白淡淡道。

    “我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德纳尔兴致勃勃地继续猜测，“赌场，酒吧……你总不会吸冰？”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空房间，”季白淡淡道，“我需要休息。”

    “喔哦喔哦，我听到了什么？”德纳尔夸张大笑，“你拿到了钱，却并不想出去爽一下……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一万美刀，感谢你为我挡开的那些子弹，然后你上去找个妞痛快一下。”

    季白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多费口舌，“我先回去了。”

    “喂，不是吧，你要拿这笔钱做什么？”德纳尔紧追不放。

    季白想了想如果把钱交给安承，他会怎样做，然后答道，“大概……理财。”

    德纳尔像听到了什么鬼故事那样，震惊地挑起眉毛，“mrgrey，你见过哪个雇佣兵会理财？我都不会理财，我们朝生暮死！”

    “如果我死了，钱会保存在我老婆那里。”

    “就算我死了，那群娘们也别想分走一分家产，”德纳尔哈哈大笑，“不要相信女人，当然，也别相信男人，要把重要的东西把握在自己手上。”

    季白不置可否，但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他口技不如安承，心想如果安老师在这里，肯定能把这个英国佬辩得羞愧致死。

    “留下来吧，mrgrey，”德纳尔叫住了他，“你很有意思，愿不愿意在非洲帮我？”

    季白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看，我的帝国刚刚建立，迦莱有数不清的石油，铀矿和钻石，”德纳尔弯着嘴角，如同用蜂蜜诱惑孩童的恶魔，“留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你不用再天南海北地飞去杀人，迦莱的地下就有黄金。”

    “好啊，”季白面对面坐了下来，笔直看进他的眼底，“但我现在签了北极狐那边，合约到期前不能离开。”

    “不就是钱吗？一切好说，”德纳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要明白，我们拥有的是未来，在非洲，一个国家的政权都不值几个钱。”

    季白默不作声，钻身离去，德纳尔在某种程度上给他提了个醒，强者为王，弱者只有被拿捏的份，他现在显然没什么本事能跟北极狐抗衡，但这个英国佬有……如果他能把自己从泰坦国际那边要过来，显然也算帮了一个大忙。

    那些国际雇佣兵公司唯利是图，如同毒蛇一样，一日被他们缠着，便一日不得安稳。而眼前这人显然不那么诡谲多变，德纳尔一心想在非洲搞出点名堂来，那自己就帮他几年，有的是方法全身而退。

    这是目前季白能想到的，摆脱北极狐公司最好的方法。他体会不到那些把人踩到脚下的快感，甚至也没什么赚钱的欲望，所想的一切不过结束。

    结束，断掉和过去的一切联系，如果运气好，他可以找些小公司接点小活，像阿巴斯他们那样，赚点快钱，如果运气不好，就回家给安承当司机，也照样心安理得。

    回到房间后，季白掏出手机给安承打电话。对面的人神采飞扬，告诉他自己那个项目一审通过了，李安在伦敦近郊拿到一块地，如果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正式启动。

    “你在做的是什么？”季白问道，安承忙了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东西。

    “类似通过心理干预治疗脑疾病和情绪障碍，”安承斟酌词句给他解释，“比如某些神经痛或糖尿病，都是心理学因素导致的，单纯的身体治疗或许不起作用，但通过心理干预，往往能有很大的成效。”

    “你是说催眠？”

    “差不多，”安承笑着说，“在国内可能会被称作跳大神，但人的心和脑其实是很神奇的，我们试过用心理学干预改变患者的肠道菌群，然后成功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肠梗塞。”

    “听起来很不错，”季白由衷地，“你真厉害。”

    人都是这样，就算在外面被吹捧习惯了，还是会因为心上人崇拜的眼神和一句夸赞而心跳失速。

    “也，也没有啦，”安承结结巴巴的，“还需要很多样本进行实验，等到技术成熟了，我想引入到国内。”

    “那你就是千万病人的大英雄，”季白微笑。

    “你要怎么犒劳大英雄呢？”安承略略偏头，眼神充满诱惑。季白忽然想到了靠在德纳尔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这般风情万种的模样，他却丝毫不觉得被吸引到，但在安承面前就总是把持不住。

    “我很快就回去了。”

    “那你要快一点，”安承吮着自己的指尖，“我很寂寞的。”

    总是这样，安承不管说到什么，到最后总是能撩你一把，在心尖尖上用指甲轻搔，点到为止，任由你百爪挠心，他转身潇洒而去。

    第二天后五个人就地解散，德纳尔果真找到穆尔提出了他的请求，他想长期聘请季白，或者说把这个人从北极狐买下来。

    穆尔很吃惊，立刻发邮件回总部请示，双方经过一番拉锯，最终定下由季白做泰坦国际在东非的分部负责人，光杆司令一个，但还是泰坦的人，只是业务由德纳尔说了算。

    虽然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季白还是挺满意，要想脚不沾泥地从里面走出来不容易，这就像脱敏，先让总部放权，等他在非洲做得足够大，泰坦的手腕再强伸过来也是鞭长莫及。

    他得先有些自己的东西，跟这些人是没法讲情面的，如果摆脱不掉，就把自己变成一个威胁，让他们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