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他们住在一起不过三个月,乍要分开,自然是百般不舍。偏偏安承最近忙得很,在家的时间不多,季白便跟去学校,缩在安承单独的办公室里,要不发呆要不就睡大觉。
两人恨不能挤出一切时间厮磨在一起,吃个午饭都能腻歪半天。
一定要注意安全,安承说,那些英国佬都不太好说话,不要跟别人起冲突。
你也要注意安全,季白同样担忧,千万别跟秦昭风那个混蛋单独在一起,别再让他靠近你。
临行前的那个周末,季白邀请了安承的一众朋友来到家里,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菜。
安承陪他们吹牛聊天,季老大在厨房忙忙碌碌,他用了三天才把所有食材都收集好,雪花和牛,澳洲青龙,上好的牛里脊,什么贵买什么,经他亲手烹出来,让人都不敢下筷子。
“哎,我说,”趁季白进厨房的空档,宋致远戳着安承说小话,“你家那口子,还会做饭啊。”
“怎么,看着不像?”安承得意,捏了只生蚝吸进嘴里。
“不像,太不像了,”宋致远摇头,夸张地努嘴,“主要他,也没什么表情,又是个拿枪的人,这一顿就跟断头饭似的。”
“不至于!”安承哈哈大笑。季白天生淡漠,面对外人从不会刻意恭维,人是群居动物,所以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他虽然不擅长表达,但所有功夫都在暗处,能看出对安承的这帮朋友十分上心。
终于,菜全上齐了,季白解下围裙坐到桌前,陪大家吃饭。
“我最近有工作要出差一个月,”他说,“安承有什么事还得麻烦你们多帮帮忙。”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众人恍悟,同时又不约而同感到心酸,嘿,这小子反而拜托起我们来了,儿大不中留啊,安老师终究是嫁人了。
腹诽归腹诽,大家还是忙不迭应下,不为其他,季白太真诚了!木讷严肃的一个人,辛辛苦苦准备这一桌,把他们凑齐,虽然话不多,但意思都能实打实到位,在座各位都在人际场里打拼多年,弯弯绕绕的心思见多了,这样直白了当的属实珍贵。
“把你男人交给我们,你擎放心,”杨清华打包票,“我们造个温室给他养起来。”
安承失笑,感觉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退一万步讲,他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有手有脚,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但在爱人眼里就是这样,处处都是危机,身边全是隐患,万事都得安排妥当,把不确定因素降到最低。
这曾是季老大的行事准则,现在拿来套在老婆身上,也同样适用。
小情侣再难舍难分,时间到了还是得走人。安承把人送到机场,看到同行的那个矮个子先生,下意识点头致意。
李德先一脸和煦笑容,没事人一样跟安承友好握手,你好,我是季白的同事,您是?
我是他爱人,出门在外麻烦您多关照。
那是那是,季先生好福气。
季白在一边看得满头白烟,恨不能一脚给人踹到飞机上去。
他们直飞泰坦国际香港分公司,另外四个队员已经到齐,一对白人兄弟,一个黑人,一个亚裔。他们都是北极狐的合同工,从世界各地而来,很快赚上一笔,然后拿钱走人。
干这行的性格都独,彼此不怎么熟络,看到季白进门,也没有多余的反应,那对白人兄弟在自顾自小声交谈,亚裔小哥抱着自己的背包打盹,黑人是个大块头,身高体重都奔着185去的,胳膊上纹着大片火红的纹身,抬头看了季白一眼,继而毫无兴趣地转开。
李德先是香港分部的情报员,不负责接下来的行程,他们之后的接头对象是个红发南美人,小伙子最多不到三十岁,满脸雀斑,热情洋溢地迎上来,把季白拉进屋里,“嘿,兄弟们,mrgrey来了!”
那对白人兄弟显然是听说过他,惊讶地抬起头,他们退伍入行的时候mrgrey已经是半隐居状态了,江湖上只有他的传说却不见其人,此刻乍一看到,都不太敢相信。
也难怪,欧美的雇佣兵一个个都跟熊那样,胡子邋遢,性格粗狂,黑人壮汉是个比较正常的标准。而季白是典型的亚洲人相貌,又被安承精心养了那么久,连多余的毛孔都找不到,简直像个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高级白领,如果眼神不那么锋利的话。
不知道如果他们发现季白的背包里还有老婆给塞的润肤露,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两个白人率先迎上去问候,他们在培训时或多或少都研究过mrgrey的战术,敬畏都写在脸上。
个子矮点的那个跟季白握手,“查德,那是我的弟弟艾伦,我们来自三角洲特战队。”
季白不动声色地点头,两手交握,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枪茧,“我之前在kd。”
黑人壮汉显然是不看重美国人那一套,搞什么个人英雄崇拜,他有浓重的巴西口音,“你来自中国,你上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五个月前,旧金山湾的联邦监狱,我杀了两个白人,”季白神色平静。
黑人小哥一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从阿尔卡特拉斯出来的,”白人兄长说道,“越狱成功的两个人之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另一个现在应该在巴西。”
“cool!”黑人吹了声口哨,并起二指行了半个礼,“阿巴斯!”
一直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亚洲男人也睁开眼睛,“伊莱。”
季白略一点头,大家都在同一个圈里混,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哪里,干过什么,互相报下出处,便能对彼此的情况心知肚明。
白人兄弟是狙击手搭档,刚从阿富汗战场退役,黑人阿巴斯曾是巴西警方的格斗教官,伊莱此前一直混迹金三角,在联合国禁毒组织挂名,他们都经历过正规训练,反恐经验丰富,五人恰好能组成一支效能极高营救队伍,对象是英国乡村里那个作天作地的巨佬。
红发南美人极夸张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叫穆尔,自称是本次旅途的向导,全权负责他们的后勤工作。在一群膀大腰圆的雇佣兵中间,穆尔显得像一个小鸡仔那样孱弱,然而两眼放光,富有激情,说道高潮处眼睛都要凸出来,唾沫横飞,表现出了对任务近乎狂热的态度。
季白之前接触过不少掮客,他们看起来平平无奇,或者干脆像一个怪咖,但往往手腕强硬,周游在列国之间,为不同的公司和雇主牵头,然后抽取大量的中介费用。
事实证明,穆尔的效率也极高,他们当天便乘上直升飞机,从香港出发,直飞约克郡,中途在土耳其停下来加油,一点时间也没浪费,十个小时后便站到了大英帝国的土地上。
他们住在离市区较远的一座独栋小楼里,混迹在英格兰东北部的居民区之中。一行人早已饥肠辘辘,穆尔去附近餐厅打包了炸鱼饼和三明治,标准的英式早午餐,卖相极好味道却差强人意。
季白跟安承住久了,口味也开始刁钻起来,他咀嚼着开始冷硬的炸鱼,已经能想象出如果给安承吃的话他会吐槽些什么,油炸时间太久,没有腌入味,然后像吃毒药那样咽下一口,再不想试第二次。
季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平直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那对白人兄弟像见鬼了那样看向他。
“没有那么好吃吧,”黑人阿巴斯戏谑道,“我打赌他是想到了女人!”
在刀尖上舔血的人都这样,人生除死无大事,而且追求短暂的快感,特别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人,甭管你来自哪个国家,什么军种,只要扯上女人和黄段子,大家都能聊一聊。
果然,亚洲小哥伊莱立马表示自己家里有老婆,然后话题很快从老婆长得漂不漂亮到哪个国家的女人最会来事儿,季白自始至终没搭过腔,吃完后拿起自己的东西径直上楼,把一众不满的声音甩到身后。
时间刚过去两天,他换上手机卡,迅速给安承拨了过去。北京正是深夜,安承刚洗过澡,头发吹到半干,他没戴眼镜,眸子晶亮温顺。
季白看到他后呼吸一滞,心跳也跟着乱了几分。
“我刚跟自己打赌,你会不会有时间打过来,”安承嗓音低缓,眉眼带笑,“看来是赌赢了,等会儿要给自己一点奖励。”
“什么奖励?”季白仿佛被他蛊住了,下意识顺着说下去。
“当然是……”安承用右手□□左手的指尖,节奏时快时慢,笑容狡黠。
fuck!季白在心里暗骂,这人真是个妖精,要是在自己身边,肯定弄到他笑不出来。
安承看到季白眼睛逐渐充血,呼吸也粗重起来,效果已经达成,便决定不再逗他,抿着嘴角笑得格外无辜,像是在求饶,“好啦,新同事怎么样?”
“哦,还不错,”其实才接触不到一天,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季白不想让他担心。
“专心工作,注意安全,”安承吻了下指尖,点到屏幕上,季白的视线随着他动作,仿佛这样两人真的可以接吻。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季白难耐道,他几乎想任性耍赖,把错误归结到安承头上,都怪你这么好,简直让我割舍不下。
“我随时都在,宝贝,”安承的声音低柔而充满诱惑,“我一直在你身边。”
鉴于第二天安承还要工作,两人又腻歪几句便挂了电话,季白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仿佛连天奔波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曾经无比害怕,李德先的出现,会将自己再次拉入那如泥沼般暗无天日的生活。结果发现并不是这样,还是有什么不同了,他会牵挂一个人,也会被那个人牵挂,他不再像浮萍那样漂泊,有人死死锚住了他,根基深入大海,不可撼动。
我不会再次一无所有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安心,就算遇到最坏的情况,我还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