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安承的亲戚朋友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安博汉联系网警第一时间在网上删帖,安洪桦把在北京认识的能人都叫出来摆了一桌,掏钱赔笑脸都做尽了,力求把不良影响压到最低。
安承跟着父亲去吃饭挨骂,季白把车开回家,又打了出租出来,他已经给李德先打过电话,对方态度不明,还是要当面谈。
地方约在北京近郊的一家私人菜馆,最里侧的包厢,没有窗户,窄小又压抑。
“是不是你们做的?”季白开门见山,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是总公司的意思,我劝过他们了,”李德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副我替你着想的表情,“但你知道……他们的时间也很紧。”
“所以还是想逼一逼你。”
“这样没用,”季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情人有很多,你们把他毁了我还可以找,明天我从安承家搬出去,你以为你们还能找得到我?”
“你不会那样做的,”李德先还是温和笑着,“你不明白,安承已经和你绑在一起了,重要的不是安承有没有用,而是泰坦觉得他有没有用……就算你有了别的情人,泰坦本着试一试的原则还是会把他搞臭,反正代价并不大。”
社会关系庞大的普通人其实很脆弱,有时候只用一星半点的由头,就能让他们坠入深渊。
“……是什么任务?”季白咬牙道。高高在上的杀手grey终于被拽下神坛,被北极狐这样的小公司扼住了咽喉,放在以前大抵不会有人相信。但有时现实就是这样,你需要放弃一些东西去保住另一些,尽管那很操蛋。
“这样就对了嘛,季先生,”李德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资料给他,显然是认定他会接下这个差事,“我们也是赚钱,大家都不想弄得太难看。”
资料是泰坦总部发来的,信息来自于各个国家的情报网,统一翻译成英文打印出来,很多都是红头加密文件,季白乍一看到这份东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季白沉声道。
“最多两周,”李德先摇头,“任务时间很紧。”
“你们把我的人搞成这样,我需要时间帮他善后。”
“雇主不会等人的,季先生,”李德先声音依旧平缓,“两周后会有人来接你,从香港出境,然后直飞英国。”
季白到家的时候安承已经回来了,他站在窗边发呆,指间的雪茄燃了大半,烟灰断到地上。
季白抽了张纸巾把烟灰清理干净,听到头顶传来声音,“怎么这么晚回来?”
“哦,有公司找我面试,”季白随口道。
“什么岗位?”
“一个安保类型的公司,”季白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之前简历随便投的,他们打来电话,我就去看了看。”
“这样啊,”安承低头吸了口烟,喉结滑动,淡色的烟雾升腾起来,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消失了,疲乏到极致。
“你那边,怎么样了?”季白小心问道,他最看不得安承这副样子,他的安医生应该永远强大又温柔,仿佛世间没有任何困难能压垮他。
安承没有回答,他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喉头轻颤。半晌,一阵压抑不住的呜咽传出来,有泪水从眼角滑下。
“别这样,”季白立刻慌了神,把人抱进怀里,心痛难当。
想到自己是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几乎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农夫与蛇的故事无外乎此,好心的农夫把冻僵的蛇捡回家,最终却死在了毒牙之下。
季白只能反反复复吻他,声音颤抖,“别这样,哥,别这样……”
他像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不敢跟家长承认错误,慌得一团乱麻,“我会陪着你,不要难过……”
“抱歉,我情绪不太好,只是……这太突然了,”安承掩面哽咽,“我需要一点时间。”
“你也是受害者,他们不应该这样逼你,”季白脱口而出。
那又有什么用呢,安承心想,明明是受害者,却还是得承担过错,未免太过悲哀。
“学校那边差不多稳住了,”安承说道,“但项目那边也要给一个说法。”
每年送去过审的学术成果那么多,怎么就你出了岔子,严肃刻板的英国佬下午就发来邮件,要求安承给他们一个解释。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会不会影响到进度,会不会影响到你的个人名誉……毕竟这事关未来的股价问题,那么多风险评估师虎视眈眈盯着,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导致可能打回娘胎重来。
安承和梁田通过电话,找了个专做政府项目的律师,准备取证材料。留给他伤心的时间并不多,一根烟抽完又要投入战斗,季白看在眼里却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连安承说的那些项目,法律,证明文件都只能听个一知半解。
他忽然想到了秦昭风说的,你和他并不合适。
我不会放手的,季白心想,他是职业雇佣兵出身,一次只有一个目标,看进眼里的还从来没有放弃过。
安承的书房彻夜长明,梁田下班后也过来了,跟安承讨论了几种应对方案。季白给两人煮了一锅夜宵吃下,安承不睡,他也睡不着,在书房又怕打扰到他们,只能缩在客厅里,翻看李德先交给他的那份文件。
他们这次的雇主是个英国人,施尼德纳尔,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家族企业古老庞大,能追溯到殖民地时代,在非洲各个小国都有自己的私人矿产,甚至当年还出资帮英国政府修建铁路和管道等基础设施,只要大英帝国不倒,子孙靠吃国税便能世代绵延。
原本出生在这种巨擘家族,千年蓝血,擎等着吃喝玩乐享受就行了,这德纳尔却是个喜欢作死的主。
季白最头疼这种惹是生非的富二代,性格不定,难以捉摸,自己的想法一套一套,别指望他们能配合你。然而继续读下去,却发现这人竟不只是惹事这么简单。
他多次参与非洲各国的地方武装,挑拨边境战争,国家内战,然后趁机兜售军火弹药,在英属殖民地上胡作非为。
他雇佣私兵,帮政府打仗,也帮反政府军打仗,政治立场不定,全靠金钱驱使,更可怕的是他从不缺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野心,和那种把人掌握在股掌之间的快感。
最终,他的行为引起了英国政府的不满,殖民地毕竟有英军驻扎,简单的部落战争也会令他们头痛。内阁派了一辆直升机来拿人,直接把他送回老家约克郡,将人软禁了起来。
现在德纳尔的豪宅附近至少有十个警察轮番看守,每周都要汇报自己的行踪。而一个月后,是他的三十五岁生日,德纳尔跟人通了关系,允许他可以为自己办一场小型生日会。
而北极狐他们收到的任务是,混进宴会里,把人偷渡出来,并护送到他在非洲的大本营,加莱。
大多数时候保护比暗杀要困难许多,更何况是将一个活人暗度陈仓,当然薪资也客观许多,特别是这种不把钱当回事的巨豪,他们一天能拿一千美金,如果沿途遇到武装,待遇翻倍。
季白眯了眯酸涩的眼睛,内心波澜不惊,把文件妥善收好。
凌晨三点,梁田已经离开了,安承还在伏案忙碌。他起身坐到安承脚边,像一只忠心耿耿的大狗,把脑袋放在了安承腿上。
“你先去睡吧,”安承柔声说道,他又恢复到了平时那种大权在握的状态,便签条上的事项划掉了大半,即使还有很多事情亟待解决,但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节奏。
季白缓缓摇头,他惊讶于安承的弹性,他如海那样包容而深不可测,就算激起一时的水花,最终也能重归平静。
安承没再赶他,分出一只手抚上季白的侧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季白转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腹部,安承的强大让他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最终会克服所有困难,然后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