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等两人从远处回来，其他人早已到齐，老远就开始起哄，“你俩收敛点啊，没完了还！”
安承被季白半搂着弄下马，在一众好友的注视里，竟然有点脸红。杨清华眼尖，一眼看到，“安老师害羞了！”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打心底里为他高兴。安承纵横情场多年，还从没这样俊脸通红，满目春情过，简直像刚谈恋爱的毛孩子，可见是真的喜欢。
“走了走了，前面还有别的项目！”安承把围巾拉起来遮住下巴，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草原上的娱乐项目很多是原住民们自己包建的，竟然还有个露天靶场，拉了铁网围着，打实弹。
男人们天生喜欢枪械，一个个跃跃欲试，教练操着浓重的口音出来拉客，持证的正规场地，新枪，进口子弹，保证过瘾！
一行人都是外行，被唬得一愣一愣，还没进去就要掏钱。
“等等，”季白把安承正往外抽钱包的手按住，“先进去看看。”
教练一凛，知道可能是遇上行家了，赶紧把最好的货拿出来。但国内的靶场也就那样，首先枪不是新的，而且只有短//枪，标准五四式，应该是附近派出所替换下来的，虽然枪身擦得乌亮，但扳机处磨损不小，至少有个一两年了。
然后是子弹，季白随手抓了一把，挨个掂过，把残次品捻了出来，十发里得有一两发是哑的。应该是进口品，但来源就不一定了，肯定不是正规大厂制造，估计是从东南亚那边批发进来的。
季白没什么表情，一项项把毛病挑了出来，他沉着脸的时候特别能唬人。安承趁机讲价，嘴皮子翻得倍儿利索，几个朋友看这俩人一唱一和趁火打劫，憋笑憋得满头青筋。
“当过兵的？”老板苦了脸，只能打折上折，当过兵还来我们这种小地方玩什么啊，高抬贵手吧！
但出来玩嘛，不用太较真，情绪到了就行。几个人分散开，两组占一个弹道，在教练的指点下练习。
真家伙拿在手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沉甸甸的，随便摆个姿势都能觉得豪气万丈。但实际开枪就是另一回事了，明明感觉瞄准了，打出去却总是斜的，不求十环了，能不脱靶就已经相当不错。
季白站在安承的身后，托住他的手臂，教他正确的射击姿势。腰背挺直，双脚稍外展，与肩同宽，手臂端平，侧头瞄准。
安承的协调能力不怎么样，做对了这个忘了那个，只能大致比划个样子出来，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其实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绷的，根本不好用力。
“太难了！”他稍作休息，身体后仰靠在季白胸膛上，手///枪足有两三斤重，举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手臂发酸。
“没事，慢慢来，”季白极有耐心，摊上个笨学生也毫不抱怨。
“你练了多久学会的啊？”安承想求得一点心理平衡。
“三天吧，”季白想了想，记不太清了，“我大概有八岁，用枪打八十米外的酒瓶，打中最多的晚餐汉堡里能加一份肉片。”
“真是个天才，”安承由衷感慨。
“这没法比，”季白失笑，“我们达不到标准就会被淘汰，下场很惨的。”
安老师略加修整，感觉状态恢复了不少，姿势比之前顺眼多了。季白依旧从背后包着他，双腿相贴，后背依靠着胸膛，大掌覆在安承的手上，感到每根手指都十分僵硬。
“先活动一下，”季白把枪接过来，单眼瞄准，重新校对了准星。
五四式的有效射程也有五十米，而靶纸至少在七十米开外，本来就是糊弄外行人的娱乐设施，门外汉们极少能有人一发中标。
“再试试，”他捏住安承的手搓了搓，把手指一根根放到正确的地方，一把枪被两个人同时握住，指尖传递着温热，掌心包裹住手背，一点点松开。
“好，头往右侧，眼睛自然平视，”季白稍稍放开他，只余两根指头服在安承的手背上，带他扣动扳机。
随着一声脆响，子弹飞射而出，落在远处的靶纸上，安承成了第一个没脱靶的人。
“七环，很不错了！”季白勾了勾他的手背，“真厉害。”
“老安，让你男人也来教教我们呗！”宋致远喊了一声。
“去，给他们露一手，”安承得意。他像一个得了什么宝贝的小孩子，忍不住想炫耀，想跟其他人分享，看看这男人多厉害，我的！
季白无奈地笑笑，转身朝萧宋二人走去。
“正常教就行啊，”宋致远夸张地说，“我们不跟老安没骨头似的，站都站不稳。”
“去你的！”安承笑骂，“想得美！”
季白素质过硬，几个徒弟也谦虚好学，很快就打出了自己满意的成绩。下午时分人渐渐多了起来，靶场里有活动，先分区竞争，再比拼选出个总冠军，赢的人可以去后面饭店免费领一只烤全羊。
“咱们的烤全羊就靠你了，”宋致远拍拍季白的肩膀，哥俩好地揽住他，“赢了我们把安老师洗干净送你床上。”
安承简直不知道怎么吐槽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孬货，但也希望季白能去试一下，赢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我自己洗干净躺你床上，”安承暧昧地眨眨眼，“不知道蒙古包隔音怎么样。”
行了，一句话逼上梁山，就算打不赢也得宰一只羊来烤烤。
虽然参加这种比赛有点侮辱季老大的水平，但媳妇在旁边看着，他还是准备得十足认真。选手们等候的那点时间，他把枪握在手里，分手一错，便拆了个七零八碎，一个个检查零件，可能存在的误差便了然于心，什么姿势可以提高精确度也大抵有了数。
“他什么时候拆开的，”杨清华瞪大了眼睛，“这不科学！”
“这男的会魔法，”宋致远已经麻木了，“你我等凡人怎能理解。”
比赛开始，先是最简单的比拼环数，站立姿射击。敢上场比赛的大都不是新人，就算没当过兵，也至少是业余爱好者，基本都能打在七环以上。
周围枪声四起，炒豆子一样，前线炸开团团硝烟。安承下意识屏住呼吸，莫名有些紧张，他发现拿到枪的季白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那是把破枪，但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势却是无法掩饰的。
那是打出上千斤子弹后才能有的自信，季白开胯而立，顶天立地犹如巨人，表情是惯常的专注，甚至淡然。仿佛一切都已经远去，不管什么比赛，靶场，他只有手中的枪，和远处的目标。
那是安承从没有见过的一种状态，他感觉自己可能窥到了一些季白本来的面目，那只有一小部分，但足以让人肝胆巨震。
他想起了安博汉说的，季白有个代号是死神，是的，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拿枪对着你，有这样的气势和胜券在握的自信，即使那把枪里没有子弹，身体也会因为本能而强直静止，根本无法逃脱。
那是货真价实的死神。
“老安，发什么呆，”宋致远推了他一把，“开始核算环数了！”
季白站得比较偏，能看到工作人员跑过去将靶纸撕下来，放到投影仪前展示。
十几张靶纸依次排开，安承找到季白的名字，却发现上面只有一个弹孔。
这是……脱靶了？不应该啊。他感到困惑，继而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一个弹孔，而是所有的子弹都从那一个孔了穿了过去，前后毫无偏差！
红外线测试仪忠诚地记录了每一颗子弹的轨迹，场内瞬间沸腾。
“卧槽！卧槽！”宋致远震惊地说不出第二个词，拽着萧惟的手来回摇晃。
“这怎么可能，”杨清华喃喃道，“电影里都不敢这么演！”
场上的选手齐齐朝季白看过去，面色震惊，观众们也在四下找那个人，想要一睹真容。
安承死死盯着季白的侧脸，他依旧平静，似乎打出那个变态成绩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他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一块软布擦拭枪身，抹掉多余的汗液，眼睫低垂，看不清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安承突然感到这个人离自己很远，仿佛根本不是刚才那个带自己骑马，教自己射击的男人。眼前的季白让人感到有些陌生，不自觉想去臣服，那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才有的力量，让人不敢靠近。
第二场很快开始，移动靶，击倒目标最多的为胜。
队里出了这样一个变态，其他选手都有些怏怏的，靶子移动的并不快，主是手眼配合。等看到靶位过来，到瞄准，再到射击，只有不过几秒的时间。
所以重要的不是精确度，而是预判，等看到靶子再开枪已经晚了。季白几乎省去了瞄准这个步骤，他整个人就是一杆枪，裸眼瞄准，抬手时枪口，眼睛和靶位就已经在一条直线上。那柄□□已经化作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移动靶如同被收割一般依次倒下，场上已经无人射击，这变成了季白和主办方单独的较量。
工作人员刻意提升的难度，靶位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但没有用，季白出枪的速度更快。他单手替换弹夹，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看到黄澄澄的弹壳接连落下，在地上攒了一小堆。
所有移动靶都倒下之后，游戏终于结束了。
“我们不用去参加总决赛了，”萧惟开玩笑道，“直接去吃烤全羊吧。”
“季白太神了，”宋致远接话，“普通特种兵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季白很自然地转身，把枪放在身后的台子上，单手撑护栏翻出比赛场地，甩开一众惊呼，朝安承他们跑过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安承看着那个冲自己而来的男人，几乎无法呼吸。他很庆幸能看到一个更加完整的季白，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仿佛……他不应该在自己身边，不应该去给人当个普通保镖，不应该去帮安洪桦跑项目……那是一种浪费。适合他的地方是战场，真真实实的战场，充斥着硝烟和火光，是自己永远也不会企及的所在。
他能想象出季白在那种地方游刃有余，面目表情地收割生命，就像放倒那些靶子一样，冷静的，淡漠的。
他或许能被封为战神，安承绝望地想着，他那些外号竟然真的不只是外号。
他感到鼻尖酸疼，头一次因为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而感到心慌，天呐，我会留不住他的。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属于自己。
“宝贝，你怎么了？”季白看着人迅速红起来的眼眶，感到愕然。
一句话瞬间把他从万千思绪里拽了出来，安承揉了揉眼睛，“有沙子……”
白雪皑皑，连灰尘都被严实覆盖，哪来的沙子。
那些等着上前讨教，询问，混脸熟的人都停住了，他们看见那个强大到不可战胜的男人把另一个人拥在怀里，细声哄慰，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铁汉柔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