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失手
虽然眼前的忆回只是一缕元神,但修为却同她当年一般无二。
雪岸夺过了她手中的剑,她迅速又凝了一掌朝她劈来,雪岸轻松躲过。
雪岸清楚她的一招一式,但她却不知道雪岸会出什么招数,毕竟雪岸比她多了五千多年的阅历。
且不说如今融汇了各族法术,光是比招式,雪岸也比忆回要狠辣数倍。
在雪岸让了她第三招之后,她凝神屈指变幻,四周的光线立即开始朝她汇聚。
光线越来越强,形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球。
不过眨眼之间,那个光球便朝雪岸袭来,雪岸镇定自若,伸出手掌,那团光球便减缓了速度,乖乖地落入了她手中。
她朝忆回笑了笑,随手将光球一扔,光球便掉入了水中。
本来看似虚幻的一阵光芒,落水的那一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溅起了不少的水花。
一番打斗后,两人此时正处于莲池正中,均脚尖轻点莲叶。
见溅起的水花带着些许污泥,忆回下意识地朝后面躲了一下,遂又朝雪岸袭来。
看见忆回下意识的动作,雪岸才想起来,她曾经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
别说那水花中带着污泥,就算是干干净净的泉水,她也不愿湿了自己的衣衫。
只是如今的她,早已不在意这些。
她撕扯过腐烂的躯体,拧下过七窍流血的脑袋,挖过冰凉的心脏,捏爆过恶臭的眼珠。
跟她的手相比,这一池的淤泥倒是显得无比圣洁。
她本来还想再看看从前的自己究竟有多可笑,可她现在突然没有了兴致。
她握住息宁剑的手一紧,直接朝忆回的脑袋劈了下去。
若换做别人,面对着自己的脸多少会有些顾虑,就算要出手,也得换个体面的招式。
可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将忆回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
没有鲜血流出,忆回的身躯化作金色的砂砾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泛着光芒的凤羽缓缓下落。
雪岸伸手接住那片凤羽,不禁冷笑。
“朝奚,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没想到朝奚竟用他的一片凤羽化作了她的样子,然后再将她的元神藏在这片凤羽当中。
这样一来,就算忆回真的没死,也必须来到这里才能拿回自己的元神。
而这个结界设在他的屋内,外人断不可随意进出,要发现结界更是不易。
不愧是天帝,表面上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实则是想断了忆回的生路。
若不是雪岸至今还记得他在她心头刺的那一剑有多痛,她恐怕还真就信了。
雪岸凝神施法,将元神与凤羽分离,待她将元神没入自己体内后,那片凤羽便失去了光芒。
而后她随手捏诀,一团火焰迅速将凤羽包裹其中,眼睁睁看着凤羽烧成了灰烬,她才离开了结界。
屋内,朝奚还没回来。
雪岸正准备出门,却突然眼前一黑,随后便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浑身皲裂般的疼痛,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内。
屋子的正中正悬空放着一个刻满花纹的黑杵,正是灭灵杵。
随着灭灵杵灵力的增强,雪岸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变得虚弱。
而她的手脚,此时正被铁链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
“哟!醒啦?”
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落入雪岸的耳畔。
雪岸虽然浑身刺痛,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半分,她抬眼朝面前的女子笑了笑,笑得十分勾人。
“怎么不见你们天后呢?莫不是觉得自愧不如,连见都不敢来见本君了?”
来人正是锦萝,见雪岸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就是用这副狐媚样勾引天帝的吧?可惜了”
锦萝看了一眼灭灵杵。
“知道这是什么吗?它不仅可灭万灵,更能将生人的元神一点点蚕食殆尽,过不了几个时辰,你就得灰飞烟灭了,倒时候看你还拿什么勾引天帝!”
雪岸看见灭灵杵的时候,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听锦萝这么一说,看来歌渃用灭灵杵对付她只是个巧合。
当初诸神将她的元神撕裂,她虽不知道究竟碎成了多少缕,但她现在明显能感觉到,体内的元神已经集齐得七七八八了。
可即使如此,最多也就能帮她多撑几个时辰。
不管是有意还是巧合,现在的她确实拿这灭灵杵没办法。
“天帝喜欢本君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你们天后难道不想趁我还活着前来讨教一番?要不然就算我死了,天帝也照样不会多看她一眼。”
“死到临头还嘴硬!”
锦萝想起雪岸之前给她的那一巴掌,遂走到她面前抬起了手。
“住手!”
见歌渃走了进来,锦萝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手,立即上前去告状。
“娘娘,你不知道这狐狸精说的话有多难听!”
歌渃瞥了雪岸一眼,没有说话,抬手幻化了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来之后,才正眼瞧着雪岸。
“女君经常流连在外,想必应该听说过忆回吧?”
雪岸眸光微动。
“自然!天后大义灭亲的壮举,在咱们宜阳可是广为传颂呢!”
“看来女君为了接近天帝,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既如此,那你应该很清楚,天帝之所以待你有几分不同,不过是因为你装得与忆回有几分相似而已,你在他心里,不过只是忆回的影子罢了!”
雪岸笑出了声。
“难怪天后这般善妒,原来是因为朝奚连做影子的资格都没给你呀,还真是可怜!”
两人现在一个被绑着,一个好端端地坐着,明显雪岸才更像阶下囚,但她说完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歌渃。
歌渃的心中顿时燃起怒火,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不管是曾经的大殿下,还是如今的天后,她向来不想被别人看穿她的心思。
可哪怕是她一个小小的情绪,雪岸都能给她拿捏得死死的,毕竟她们一同在天族生活了一万多年。
雪岸以前不善去猜别人的心思,就算知道点什么,只要与她没多大关系,她都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就比如歌渃喜欢朝奚,她一早就看出来了。
虽然朝奚与她有婚约在身,但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若他二人真的两情相悦,成全他俩又有何妨。
可如今看来,她毫不关心的事情,有的人却刻骨铭心呢!
歌渃在心里平复了情绪,也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雪岸。
“影子终究只是影子,你死之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依旧是本宫,本宫还有千万年的时间伴他左右,可千万年之后,他可能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但他还会记得忆回!你与他在一起五千年,连儿子都有了,他却仍旧对忆回念念不忘,哪怕只是忆回的一个影子,他都格外珍惜,你之所以要杀我,也正因如此,我说得对吗?天后!”
歌渃知晓花半的性子,她知道她软硬不吃,便想着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让她知道她在朝奚心里根本一文不值。
可眼下却是她自己在节节败退,她低估了花半。
确切来说,是她低估了雪岸。
用情至深的人,永远也斗不过虚情假意的人。
因为前者已经将自己的心捧在了手上,而后者,却没有心。
一遍又一遍地听到忆回的名字,歌渃的情绪逐渐失控,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如今的身份。
“忆回!忆回!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若不是我当年一时失手,她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失手?
雪岸有些恍神。“你什么意思?”
持晚生雪岸的时候灵力不稳,为了护雪岸无虞,她散尽了毕生修为,最后灵力枯竭而死。
天族的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雪岸也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如今听歌渃这么一说,这件事似乎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而且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歌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即转移了话题。
“宜阳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这些日子本宫专门找了人模仿你的一举一动,你死之后她会代替你跟天帝大婚,不会影响天族的内部和谐。”
雪岸本想再继续追问,但身上的痛楚似乎已经接近魂飞魄散的程度了,她咬了咬牙,朝歌渃微微一笑。
“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歌渃!”
“放肆!竟敢直呼天后名讳。”
锦萝怒斥,歌渃却神色复杂。
这一声歌渃太过熟悉,没有任何的音调起伏,忆回以前就是这么唤她的。
在他们这一辈的几人之中,忆回年龄是最小的,可她却从未唤过谁一声哥哥姐姐,都是直呼其名。
朝奚和微知也就罢了,毕竟她是帝女,原则上他们是君臣关系。
可歌渃怎么说也是天族的大殿下,她却从未唤过她一声姐姐。
歌渃回过神来,抬眼瞧着雪岸。
“学得还真像,难怪连天帝都着了你的道,既然你那么喜欢模仿她,不如就跟她一样魂飞魄散吧!”
语罢,歌渃抬手朝灭灵杵注入灵力,灭灵杵的力量加大,雪岸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恍惚之际,她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随后听见了歌渃的叫喊声:“你竟然为了她伤我?”
雪岸眯了眯眼,只见一把长剑朝她飞来,她本想躲避,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哐嘡!”
是长剑砍断铁链的声音。
没有了铁链的束缚,她的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她不用看也知道,来人定是朝奚,只有朝奚,才能让歌渃这般绝望。
雪岸强忍着疼痛伸手搂住朝奚的脖子,声音如蚊蚁,但足够朝奚听见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魂飞魄散的。”
听到“魂飞魄散”四个字,朝奚的指尖微动,雪岸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弧度,遂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