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铁林卫初创
奉命前来乐安郡就番乐安郡郡守的十四世子元昭以及长史樊庆连同两百人的卫队,于数日前被石壕村一带匪类勾结荡砀山夷人杀害。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元昭虽然是庶出,在诸多世子面前更是不算什么,但对他们这些百姓而言,依旧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大人物的死,其影响必然也是巨大的。这几日城外陆续集结的军队频繁操演已经预示着战争的到来,百姓们心理上的恐慌自然不可避免。
连世子都敢杀,那可是要造反的节奏,红巾之乱可是才被镇压下去,要是再来一次,这谁受得了?
与外面的喧嚣不同,占地颇大的郡守府内却是亭台水榭,假山环绕,幽静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郡守府的亲卫匆匆小跑来到郡守办公的厅房外,禀报了城里的最新动态。
前去围剿石壕村的第五祺兵败生死不知,其部二百人只逃回来一些骑兵。
郡守苏岱脸色阴沉的听着完后突然将手中的杯盏摔得粉碎,那亲卫顿时吓得赶紧跪地不敢动弹。
“废物!简直无能至极!那石壕村不过就是帮拿着锄头的农夫,那个第五祺是头猪不成?就是派两百头猪去也不至于如此……”
听着郡守的咆哮,亲卫其实他很能理解郡守现在的心情,十四世子是来接替郡守的,无论是活还是死,这可都不算是个令人愉快的消息。
可是世子在他治下被人杀了,这同样不是个好消息。
这一点,从郡守一直按着十四世子就藩的消息密而不发就能看出来。乐安郡虽然偏僻,可也是山高皇帝远,郡守的权力自然就大的吓人,这郡守当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个娃娃就要夺走他的权力,任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如今来夺权的十四世子就这么突然死了,而且还跟郡守没什么关系,那种明明很高兴,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的感觉最是妙不可言。
但话说回来,上面多半也会给郡守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世子的死对苏太守而言终究是件不能说出口的好事,他仍然会是乐安郡的土皇帝。
然而捕快头领不知道,他走之后。苏岱就看着屋外空荡荡的庭院发呆,既没有亲卫想的那样高兴,也没有多生气。
刚刚的一切只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罢了。
原因很简单,苏岱的内心其实很害怕。因为他是个冒牌货,在被被人弄到这个位置冒充太守之前,他只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落魄书生罢了。
孙思晤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考取一个秀才,却从未想过会因为自己这张脸而成为郡守,一个大的能把他吓死的官职。
他很有学习天赋,按照主上的吩咐,他把假冒苏岱的任务做的很好,然而每天山珍海味的生活却让他整日提心吊胆。
在内心里,他固执的认为除非主上的兵比巴蜀王的多,否则主上干的这些事儿都是作死,而他更是必死无疑。
孙思晤已经意识到这碗饭真的不好吃,给人当傀儡的日子并不好过,稍有不慎就是露馅,况且他知道事情太多了,一个搞不好就会随时被主上灭b口。
“太守何事如此闷闷不乐?”
耳边突然传来主上的声音,苏岱悚然一惊,手里的公文都吓的掉在了地上。
顾不上捡起公文,苏岱赶忙向来人低头恭敬的要跪地请安,丝毫没有一郡之长的风范和气度。
“见过主上,小人……”
来人却是皱眉制止,眼神里带着杀气。
“跟你说多少次了,这是太守府,注意你的身份!”
来人正是渚雍,此人身型短胖,相貌粗陋,嘴角还长了颗不大不小的带毛痣。
发现孙思晤,并将孙思晤这个假苏岱推上郡守高位的,正是渚雍!
苏岱知道,每当渚雍抬手搓那根毛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他恐惧的咽了咽口水,心里祈祷那个遭殃的人不是自己才好。苏岱的脸上习惯性的挤出一丝微笑,心虚的直起腰板,有些不自然的站在来人面前。
“渚帅,小的胆小,那个元昭大小是个世子,本来是来就番乐安郡的,可就这么死在荡砀山夷民的手里,若王上震怒,派来大军该如何是好?更何况这个元昭和樊庆都还活的好好的,刚刚下面来报,派去剿灭他们的第五祺一部也被击溃,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倒是小瞧了这两人,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做好防备即可。”
渚雍似乎心情很好,两百人的失败根本不值得一提。
见苏岱一脸的担忧,不由得轻笑一声,“瞧你那怂样,元昭死于贼寇和夷人之手与你这个太守何干?不是已经行文锦官城禀明此事,并且集兵两千准备进剿了吗?只要剿灭了石壕寨和荡砀山,将罪魁祸首献俘锦官城下,元奎老儿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庶出的小子兴师动众的派大军跋山涉水这么远来乐安郡吧?”
渚雍原本是想让元昭和樊庆悄无声息的死在来到乐安郡的路上,嫁祸给荡砀山的夷人。这样他渚雍将继续掌控乐安郡,同时能顺理成章出兵荡砀山。但既然事已至此,就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渚雍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将元昭和樊庆“遇袭身死的事实”上报,而活着的元昭和樊庆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假货,只要及时将二人干掉,那之前的小小纰漏就能补救回来。
在渚雍的口中,全是良民的石壕村在公文之中已经变成了抗拒官府,杀官造反的石壕寨!
渚雍眯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映衬的说道:“这次算他们走运,待我两千大军赶赴,他们插翅难逃!”
苏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讪讪的点头称是,随后又小心的开口。
“渚帅有何吩咐,差人来通传一声便是,今日亲自过来,可是有急事?”
渚雍双手背在身后,走路时龙行虎步,颇有威势。
慢慢踱步到后院的宽大草坪上,几个随侍左右的彪悍夷人武士默默地四散开去,原本还强撑着的苏岱似乎是松了口气,腰身再也没直起来过。
渚雍的脸上面无表情,坐在一张椅子上,苏岱则是赶紧上前捶腿捏脚,忙前忙后的伺候。
“这个元昭果然不愧是巴蜀王的种,倒是有几分胆色,更可恨的是连荡砀山上的夷人都在帮他!第五祺一部也兵败溃散,若真是让元昭和樊庆二人活着回到北边,我们就暴露了。现在还不宜与北边翻脸,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渚帅的意思是?”苏岱瞅着渚雍,试探着说道:“把事做绝?”
渚雍摆了摆手,“还没到那一步,维持现在的局面就是最好的,如今出乐安郡的道路都被我封死,派出去的人手都正在往石壕寨监视,你尽快集结好兵力,早日开拔!”
“是是是,小人已经安排郡尉黎振统领这两千兵卒了,黎振是我们的人,带兵打仗还有几分本事……”
渚雍点点头,挥挥手道:“元昭性命已经是我囊中之物。今日过来不过是顺路来赏赏花,对了,听说有人给你送了两个侍妾?”
苏岱惯会察言观色,对此似乎早有准备,闻言赶紧献宝似的道:“主上明察,刚刚一个商贾给小的送来两个吐蕃女子,乃是修习过传自天竺双修秘术的,小的正要给主上送去……”
“不用送去了,这就去好好领教一番。”
渚雍哈哈笑了,脸上的带毛痣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说着就大踏步的去了苏岱的卧房。
顾不上卧房里传来女人的阵阵惊叫,苏岱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失神的去了郡守府前院。
从上空俯瞰延伸,可以看到府外的长街依旧人流如织,衣着各异的商旅来往不息,一派热闹气象。
只是这表面的繁华之下,确是暗流涌动的权谋。
普通百姓只知道布韦县治下的石壕寨村民勾结荡砀山的夷人造反作乱了,前去剿匪的一部官兵两百人只回来了二十几人不到。
不过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他们并不会过多关注这些有些遥远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那么一两次,大家都已经习惯,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忘记。
石壕村,铁林堡外。
村子北头的一处坐北朝南的山坡上,石壕村的村民们正在为死去的亲人举行葬礼。
葬礼可谓寒酸,棺材是临时用水力锯子锯出来的木板。纸钱只能用画了铜钱印子的枯树叶代替,但即使是这样,在村民们看来,这场葬礼已经算得上“豪奢”了。
站在山头,回头就能看到远处的铁林堡,城堡被群山包裹,静静的坐落在小盆地之间。
柳娘一身素衣,头上系着白布,怀里抱着父亲的排位,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在她的身后,是二十三个同样抱着排位组成的队伍。
在村民们的哭泣声和漫天飞舞的树叶下,一只唢呐孤独的吹奏着有些悲伤的曲调。
元昭就站在列队站好的青壮前面,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四十六名青壮站的如同松柏一样笔直,十名骑马士兵也擎着白幡列队两旁,这已经是铁林堡最核心的守卫力量了。
此刻的他们在经历过两场实战后,已经完成了从农夫到士兵的蜕变。缴获而来的装备穿在身上,隐隐让他们有了几分精锐的影子。
送葬队伍临近时,眼睛微红的李崇义上前一步,用尽全力大喊一声“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元昭身后的士兵们立即跟着大喊,他们在沉默中爆发,以一种独有的方式为他们的亲人默哀,送行。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片片飞鸟。一旁的云娘禁不住这样悲壮的气氛,早就哭出了声。
葬礼在樊庆这个饱读诗书,精通礼仪的文人的操办下显得有些繁琐,但是却没有人觉得麻烦。
葬礼过后,元昭最期待的授旗建军仪式随即开始。
一只绣着白色城堡图案和“铁林卫”字样的巨大黑旗被人展开竖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而来。
肖长弓看着黑旗,心里不禁升起一丝豪迈之情。他早年从军作战,从小卒一步步积累功勋才混得一个县尉,但他最初的梦想却是当一名真正的将军。
眼前的这面黑旗,在他看来虽然有些怪异,但却意义非凡。
铁林卫!
这是一支由他参与缔造的军队!
眼下,虽然只有不到百人的规模。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支军队不是筚路蓝缕,一步步成长扩大起来的呢?
在世子的干预下,士兵们已经做到号令统一,列队行军整齐划一,平日各种体能训练也从未间断过。如今再看看身后的这支军队,虽然欠缺实战磨砺,但是已经有了精锐的感觉了。
这让肖长弓从一开始的质疑者变成了最坚定的支持者。
章武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天气晴朗无云。
这是一个被后世载入史册,并且被大书特书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在西南边陲之地成立的铁林卫,在日后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