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一城百姓，亦是天下苍生
却忽然有一道声音插进来，“道友，有富余的灵力，不如去偏厅看看，那里的人都是轻症……尽量，尽量救更多的人吧……”
闻言，空桑心中某根弦啪嗒一声断开。
她终究还是太弱了，救不了所有人，终究还要有所取舍？
抬眸看向来人，竟是一张熟悉的脸，“蓝痕。”
“空桑？”身着灰蓝色素衣的年轻男人愣了愣，面上愠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既然已经拜入青云宗，便与江州城断了因果，不该来插手这天罚。”
“我偏要！”空桑倏然站起身。
“我想救这里的人，不在乎天罚，心甘情愿。”
“你——”蓝痕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一道女声打断，“师兄，灵药不够了！还有好多人被送进来……空桑，你怎么在这里？”
空桑向两人揖礼，“我有丹药，有灵植灵果，愿倾囊相助，分给城中未染病和轻症的人，预防或治疗一二，不在乎天道报应。”
“你……”女修愣了愣，看向蓝痕，听他决断。
“无论你们答不答应，此事我做定了。”
“我管你死不死！”蓝痕气极，最终却阖上双目，又睁开，摆摆手，面上满是无奈，让女修带空桑去帮忙。
千药阁常驻江州城，弟子也在城中行医送药，救死扶伤，此次江州城受到天罚，他们也出不去，掌门吩咐抒家解难，拿出门中全部积蓄救人，加上别的宗门世家有所支援，大致可以保全城中小半百姓。
空桑在江州城长大，自幼喜欢研究药草，翻看医书，练习医术，自然与千药阁的人有些往来，蓝痕便是其中之一。
空桑随人前往偏厅，毫不藏私地取下当初闻人长老所赠的储物袋，其中灵果灵植贮藏丰富，再加上之前在思过崖自己催发的那些种子，勉勉强强还能看。
可解燃眉之急。
女修见此面上一喜，还有救，还有灵果和灵植，还有救，可转而又担心起空桑，最后确认般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吗？那些宗门都冷眼旁观，你要牵涉进这其中的因果吗？”
“是。”空桑颔首，“把这些东西都分发出去吧，我去看看外面那些人。”
女修收下储物袋，一身粗衣麻布，忙乱于众人之间，分发灵药灵果，安排人手协助，空桑则重新出到主厅帮忙救治那些重症之人，几乎耗尽自己全部的灵力。
有人呼痛，有人向空桑连连磕头，看向她的眼神炽热又虔诚，仿佛她是真仙下凡，普渡众生苦难。
一边消耗灵力，一边吃丹药补充灵力，空桑只觉得自己进气少出气多，几乎灵力枯竭。
众人忙乱到日暮时分，空桑的储物袋基本上已经被清空，只剩了些灵植种子和珍贵非凡的丹药，给普通人用不是最优选，不如留给修士恢复灵力好救治更多人。
到处都是病痛和死亡，空桑受不了这些。
她受不了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记不清是哪一天，只记得大雪隆冬，她流落街头，被一双温暖的臂弯抱起，自此有了家人。
记不清是哪一天，只记得大雨滂沱，李嬷嬷缠绵病榻，病入膏肓，不治而亡。
那是她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心结，学医救人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执念。
—
天色已晚，一切忽然又安静下来。
“大傻子，天色已晚，青云宗的人应当在寻你，你拿着储物袋回去吧。”蓝痕唇边带着笑，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牵起空桑的手，带着诱哄的意味，将储物袋郑重地交还回去，“你为江州城做的事，会有人记得。”
“你救了小半百姓。”
空桑眸光黯然，知道蓝痕的用意却不为所动，收好储物袋，“我知道了。
“留下来我还可以做得更多。”忽然她喃喃自语般补充道，“不够，现在这些药还不够……救不了所有人……瘟疫继续蔓延还是有一半的人会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们病得很重，我要救他们……还有办法……”
“够了！”蓝痕忽然板起脸，面色严肃，“如果你还肯听我一句话，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你听我一句话，回去吧。”
“李嬷嬷的事，当初救治她的郎中已经尽力。行医济世是应为了心中苍生大义，你呢？你为了什么？你为了心中的执念！”
“有什么区别？我是为了苍生大义，也是为了不负她的嘱托。”空桑的泪簌簌落下，“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想办法，先行告辞。”
空桑踏出门槛，不敢再看这里的人，御剑离去。
【宿主，听我一句劝，你真的别瞎搞……天道降罚，会毁了你的仙途！说不定还有可能不得好死！】
‘无所谓。’空桑调动全身灵力专心御剑，‘我既不在乎仙途，也不在乎生死。’
【我们的任务是拯救三界苍生！你要是提前死了还怎么完成任务！】
‘这一城百姓，亦是天下苍生。天道不给他们活路，我偏要逆天而行。’
【芸芸众生，寿数不过草木枯荣之间！他们死后魂魄入轮回往生，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有！一个人只有这一生！轮回转世，便是另外的人！众生苦，生老病死，爱恨别离，也只有这一生！我偏要尽力一救！’
【你——】神识忽然闭了嘴，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这一城百姓亦是天下苍生，这一时一世亦是永恒。
天道降下惩罚，摆明了针对位于江州城的阮家，可阮家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至于带着这一城的无辜百姓陪葬？
回到贺州城的客栈，空桑悄无声息地进入自己的房间，刚一落地便听到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嘭嘭嘭——”
空桑正打算去开门，那人已径直推门进来。
“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空桑闻言顿了顿，依旧不失礼数，“胡师姐。”
胡婧气不打一处来，“你疯了吗！贸然救人？你以为我认不出来那些出自落木峰的灵果吗！”
“师姐，我不愿看生灵涂炭。”空桑眸光温柔而坚定。
胡婧嘴巴张开又闭上，不知道怎么说。
阮轻语那边她无话可说，江州城一事从阮家起，其后波及全城百姓，原因至今不明，天道震怒，没人敢轻举妄动，可空桑却……
“师姐，夜色已深，你回吧。我来此处就是为了救人，你不必为我担心。”
“你真是，自寻死路。”胡婧长叹一口气，深深看了空桑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