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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踪的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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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包。

    一个叠好的四四方方的药包。

    莺儿一只手还挂在纱布里,抬了抬下巴。月晓池扯开绑绳,将那药包解开。

    “我前几日和你说,给他的是房中药……”

    月晓池听到这三个字,感觉不悦,便停了手上的动作……

    “是骗你的。”

    他耸了耸肩,被骗太多次,这种事情,他已经气不起来了。

    “他从柳青青那里拿走的,就是这个。”

    月晓池伸手轻捻药包里的东西,一一辨认。里面不是他认识的那些草药,他在沙坡经常看游医运送的药草,而九水城里的医馆里,补药毒药他总会去查,方子也认得一些。

    “当然也不是毒。这是关外巫医给的方子。”盲莺拦住了他要去尝那药的手,“滑胎药。”

    月晓池一惊,就要开口……

    “我是有偷卖,但都是卖给了上三层里的姐姐。”他老实承认,“但是,那曲家少爷买了这个药,肯定不是给自己用。所以他在见了柳青青以后,应该还要去见别的人。”

    “柳青青也许并不是他最后一个见的人?”月晓池接话道。

    莺儿点点头。

    “女人?”月晓池若有所思。

    莺儿不置可否,从中又拿出了一件东西。

    串着一片碎贝的手链。因为那天月晓池扯着手链砸了墙,那本就易碎的贝今日看着更残破了些。

    “其实在自你那天问起以后,我便也开始各处寻找。”他抬头顿了顿,“里三层的珍宝铺子,都不用阴阳两间都问。普通的贝并不是什么稀缺货,水运的货物里都夹带着。或许是有地方那它当钱币,但我去问的几家掌柜都说,那些贝,若是换了个地方,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除非…”

    “除非什么?”

    莺儿将那眼前拴着一根红绳的碎贝翻了个身:“这是珍珠母。”

    他指着破碎贝壳内细微的光泽。

    “也叫贝母,有巧匠能将它镶嵌了做首饰用。珍珠就是从这里来的。这东西,据说磨碎了能入药,还有镇惊安神的奇效。但如果有人收藏赏玩,那应该至少是这个尺寸朝上。”

    月晓池对着碎贝端详了半天,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那一串。

    那串崭新的红绳上穿着五颗洁白的贝片,个个干净浑圆。两人将那些贝壳一一翻看,贝壳内,什么都没有。

    “普通的蚌壳而已。”月晓池暗地思索。

    “就是这种了,不值钱的东西,曲江海这种常走在茶商道上的少爷,不可能挂着这些东西当宝。”莺儿将那红绳串着的贝壳一掀,“而且这看着也太新了。”

    果然红绳和贝壳一比对,那天经过月儿坡的驼队带回来的那串,不想是一只被戴在身上的东西。

    月晓池觉得自己也许被摆了一道。这崭新红绳所穿的白贝再一度证实了他的怀疑。

    “我让鸠再去询问过当天回来的商客。他们所述的当天见闻,几乎完全相似。”

    “如何相似?”

    “若曲江海被流沙卷走确实是雨夜当晚发生之事,那驼队在风沙中,本来就看不见道,然而所有人却都说看到了,描述也非常细致统一。”

    “嗯。”莺儿应了一声,让他继续照着自己的推测说下去。

    “所以你也觉得这随身之物是假的?”

    他眨眼看了看月晓池,似乎并无所谓他的想法,只是一门心思拿着自己手里的碎贝把玩。

    “若你这东西和曲江海无关。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本来就无关。”见月晓池伸手要来夺,莺儿把贝攥在了手心里,“少城主赏的。”

    莺儿最近在里三层的阴阳铺子里进进出出,也算是将那贝壳悉心研究好久,如今果然证实和月晓池拿回来的大不相同。

    “你这普通的贝壳干燥后就容易碎。所以珍珠母贝一般都得养在水里,最好是放在盐水里,因为上乘的珍珠母都是从海里很深的地方捞出来的,而海水……”

    他突然愣了一下,蓦然失神:“……是咸的……”

    以至于月晓池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了神,立刻问道。“茶,茶,你那里有什么线索?”

    “茶庄那里说毫不知情,姓曲的那里掰不开嘴。”

    月晓池也没让鸠在九水楼各处少跑。

    “和我在九水口各家货商打听的结果一样。但怎么可能?”莺儿收起碎贝,小心翼翼藏进胸口的袋中,“当初丢了一批货这么急,急到说要报官。如今却说不出货是什么?”

    “确实蹊跷。”月晓池只觉得这迷案牵来扯去,只是搞的自己疑神疑鬼。然而真正的线索,其实仍然丝毫未有显现。

    如今眼前人和自己挂着的伤,与这失踪的人又没有多大关系,还说不准。

    当初心急抓了一串手链,就料定莺儿与曲江海有关,说到底还不更多是来自那点说不出的私心妒火。

    而如今他将莺儿与曲江海的失踪撇清关系,下一步能查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虚和不安了。

    “那茶庄伙计是说不出,但最急的那个人,其实是说不出,还是不能说?”莺儿突然问道。

    月晓池微怔:“在九水,丢了一批不能说茶。”

    不能说的东西,九水城还真的从来不缺。就像那少城主的病,从未见真颜的巫师,月家祭蟒君的麻袋,眼前藏于烂泥污浊地,连真名都不曾和他说起的这个人……

    必定有蹊跷。

    “如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左肩,又仰了仰后颈,“这帐暂时也算是清算完了。”

    随后浅灰色的瞳盯着月晓池,一字一句,不容置疑,“以后再有什么线索,你一定要都告诉我。”

    “线索除了那串贝壳,并没有。”月晓池承认没有进展,却也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件东西。

    是那天他在柳青青的提示下,从这阁楼地板下面找到的,属于眼前人的东西。

    “正统。”莺儿耸了耸肩,故意看着他的眼睛揶揄,故意甩下两个他让心中最最不安的字。

    若是眼前受伤的人硬要苛责,如今他也就是个恶霸盗贼一般的人而已。

    他那夜从东边阁“偷走”的东西里,除了如今藏在身上的小刀,几包草药,还有一个黑色的珠子。

    莺儿笑了笑,随便说了句“扔了吧”,眨了眨右眼。

    眸子里如今已经是皎洁的月光。

    再随后,他掏出的是银票,花不完的银票,卖身赚来的银票。莺儿倒也没有客气,对于月晓池询问来源,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将银票藏回了袖中。

    娼妓默认了自己是娼妓,而“正统”也确实偷了他的东西。人说这九水楼里,就没有一个好人。

    “可我送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却都没藏着……”

    “哎。”似是等了多时才终于等来了月晓池这句不轻不痒的抱怨。莺儿轻轻叹了口气,更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爬了过去,对坐在窗户边的人置气嫌了一句。

    “起开。”

    笃笃,笃笃。

    他敲了敲刚刚他坐着的那两块地,吃力地把木板撬开了。

    白玉佩,琉璃烟壶,在两片木板下面窄窄的格子里藏了个满。

    都是月晓池这些年出城入城,沙坡沿路换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有些他都忘了,而如今想来,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小玩意儿。

    “为什么再也没有来看看我?”

    “我不知道……”

    “那后来都知道了吧。东边阁这里的事情,还有我在楼下设的赌局。”

    “我不……”

    “不敢查吗?也不当面敢问。所以也不想管,反正是落进泥沼中的人,拉出来只怕一身脏,惹过都觉得后悔是吧。如今长大了,明白了,后悔吗?避之不及吧?”

    “不是,我不知道……”

    莺儿趴回窗楞上,看着城门的方向:“还有我每日会在这里看看,心里念着吉祥赐福,看看月二爷今日有没有回城……”

    月晓池讶异无话。

    “如今你也不必知道了。”

    “铛铛铛呀”

    “吉祥呀,赐福,蟒君降神千秋呀,万代,子孙绵”

    板胡梆子一响,整个九水楼上三层活了。

    酒家杀猪宰羊,火灶上高汤翻滚。戏园子里,关内关外的戏班轮番上场。花楼里的酒色歌舞,珍宝阁的西洋珍宝,无奇不有。

    销赃的大盗,枉法的权贵,千金散尽的赌徒,醉生梦死的嫖客。

    捡了命从沙漠回来的人,拼了命就要去沙漠的人。

    这里就是他们重生的日子,就是他们赴死的日子。

    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

    只有数不尽的财富,权色,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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