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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踪的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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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刚刚被人强行喂进嘴里的荔枝核,在他的舌下盘了三圈,被轻轻吐了出来。

    那核在地上蹦了两三下,咕噜噜往远处滚。

    “咦!”

    月家的大少爷,褂子只穿进了一个袖。眼神直愣愣地望着荔枝核滚到茶桌地下,大喊一声“你别跑!”,身子便追了出去。

    “哼,一个个都和小狗儿一样。”

    他指尖在下唇摩挲。

    “嘶。”终于找到了刚才那个蛮不讲理的人咬破的裂口。控制不住自己,反复去触碰。

    月知川撅着屁股,在茶桌下摸了好一会儿。

    “找到了!莺儿宝贝,看,我找到它了。”

    他欣喜若狂,把荔枝核捡了起来,托在掌心。

    “乖,过来。”

    傻子不听话,一个人走去了庭院。

    他跟了出去,见他慎重地将那一枚荔枝核埋进了门外的一方小沙土地里。

    “又种好了?”

    他揉了揉那汗津津的脑袋,就像给狗儿发奖赏。接着又帮他把褂子的另一只胳膊穿好。

    这九水城的少城主,月家的大少爷,生的是眸如星辰,唇若桃花。不说话站那儿,有几分风流韵致,只可惜,一张口,就是个傻子。

    “嗯。种好了。”

    傻子穿好褂子,伸手碰碰他的眼眶,“今天还疼吗?”

    “今天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了,刚才啊,刚才完在娘那里,我念了咒。娘说,我今天念的特别的好!”

    “我就说,只要少爷好好念咒,我这头痛就会好。”

    “你看!”傻子将手高高举起,“我刚还捡到了一只公鸡给你做汤!”

    “这…”他无奈笑笑,“以后那死了的鸡就不要乱捡了,听话”

    “嗯。都听莺儿宝贝的。”

    “不光光我,少爷以后也要听爹娘的话,好好念咒。这样啊”他帮傻子把散落的鬓发捋至耳后。清秀精致的面容更毫无遮挡,脸泛着刚刚出汗后的桃红,“这样我就能活久一点,到时候还能吃上少爷种出来的那个什么枝?果”

    “荔枝!莺儿,它叫荔枝。”

    “哦。还有两颗了,知川和我,一人一颗啊。”

    -

    若说九水城有月晓池怕的人,他喜鹊姐姐算一个。

    冤家路窄,月二爷才回来,就被喜鹊用扫帚从偏院赶到了前院,直到靠近厅堂,听到有人咳嗽了几声,两人才停的手。

    月晓池整了整衣服进了屋,正巧家里长辈都在。

    总管宋程在一旁和月家老爷看账。而月夫人则在里屋帘后,闭着眼睛念咒。

    和夫人简单请完安,见没人搭理他,小二爷便直接开了口。

    “阿爸,大哥院里那个人,那人是九水楼上三层的人。那人”

    月老爷看了一眼帘后的夫人,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子,推推手让丫头把夫人带了回去,身边就留了宋程。

    “听说,你这早上就回来,没和你大娘请安,直接跑去你大哥那里胡闹。现在见了长辈,第一句话就说这个?”

    月晓池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

    “最后一批货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阿爸。”月晓池答道。

    “该做的都做了吗?”

    ”咒都念了的。“

    ”嗯。”老爷听了,应了一声。

    “你宋叔说这三年,都是你在照看九水和沙坡间的生意,看的不错。我看确实也不错,还花了不少工夫往那种地方去。这九水楼,你也算是摸清了,现在也该是你了解的最仔细。呵呵”

    月老爷说着,还朝老宋使了个眼色。

    月晓池只觉两位长辈话里有话。刚有一丝怯,又想起自己也已经不是小孩了。九水的男人,月家的二少爷,如今把那楼了解的仔细,也没什么可以苛责的。

    “是了解,但那个人,那个人是鸠和我说的”然而他还是辨了一句。

    “九水楼上三层,戏楼,酒家,花楼,那里的场子能收出的租子总是最多的。就算是小二厨子和掮客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如今如此在意那个人,是因为”

    月晓池不语。

    “之前你就查过吗?”

    “没,还没有。”他慌忙答道。

    “那如今也不用再查了。”月老爷把账本合上,又把手中举着的一个精巧的琉璃镜压在了账本上。

    “月儿坡外跑进来的暗娼。”

    他沉默了。他最不想听见的两个字,却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就像小心捧着的一泓清水被蒙了一层沙。

    “阿爸竟然知道,那为何你还……”月晓池双手握拳,牙关紧咬,太阳穴的青筋微微颤动。

    “你这是在质问我?当初这人是怎么进的九水,又是为何会在东边阁楼赖着不走?”

    父子僵持不下。正在这时,宋程叫下人送来的茶终于到了。茶盏点心铺开,气氛才渐缓和些。

    “老爷也是不得已。”

    他给月晓池倒了茶,让他坐下。

    “那个人若不是迎进来,少城主每天都往九水楼跑,中了邪一样。九水楼鱼龙混杂,咱们是最清楚的不过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就住那上三层的角楼里。花楼的妈妈,戏楼的老板们都护着,说是上三层的财神。当时我们请不动,也赶不走。”

    “上三层里的人,就不能随便找一个让大哥欢喜的?”

    “大少爷这岂止欢喜。你让他不去见他,就如同要他性命。如今这人说什么他都听,最关键是,他跟着那个人,终于开始诵咒了……”

    “吉祥咒?”

    “是啊,二少爷。”

    月家的大少爷,小时候染上了一种疯病,平日憨傻,发起病来据说异常恐怖。

    求医无果,最后请来关外的巫师,说他得的是“降神之症”。

    所谓降神,即随时会鬼神附身夺魂,鬼神自有好坏,于是大少爷的命也是难料凶吉。

    这病请不走,也治不好,关外来的巫师说,只能念吉祥咒,才能保命。

    好在九水城百姓人人都信咒,于是说这咒能治疯病,念就是了。

    问题就在于,这疯傻的少爷,从小一听咒就哭闹,二十多年来,更别提让他念了。

    “关于大哥的病,闲言碎语已经够多。如今叫这样一个人进来,只会更加不太平罢了。”月晓池把茶盏砸地轻响。

    “既然你都知道,那样的人,就多盯着些。实在不行,到时候送去月儿坡就是”月老爷如往常一样,抛下半句话就走了。

    “不会的老爷。真正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有那个时候的办法吧。”老宋躬身将月老爷送走。

    “什么意思?”月晓池不安问道,“宋叔,什么叫送回月儿坡?”

    宋程不语,而庭院外,却传来了少年的喊声。

    “爷!二爷你快去看看。”

    这大哥房里的人父亲要自己怎么盯,他还没弄明白,一句“送去月儿坡”,让他更疑虑重重。如今又被冲进厅堂的鸠打断了头绪。

    “爷,去看看,城楼上有人闹事呢。”

    鸠说的“城楼”,也是九水楼的上三层,花楼,戏馆,酒家。边塞之城,供过境的富商官家声色犬马。边塞之城暗面上最好的“生意”。

    说是“城楼”闹事,可是最不稀奇的事情。黏着不走的醉汉,气急败坏来抓奸的婆姨,这楼自他接手以来就没有月二爷摆不平的。

    “茶商家的侄子说是失踪了,找了好几天了没找到,最后被人见到,是在九水楼下,说是从柳青青那里拿走了一罐子药”

    “药?”月家守城以来,对毒物向来严查,他未曾想过,九水楼的男娼柳青青居然还有这些害人的东西,“你不是说已经教训过了吗?”

    “爷,年前就教训过了。当时老子还和他说,他再搞这些,就把他光着从城楼上扔下去”

    月晓池跟着鸠,还没到达上三层的花楼,经过茶馆便闻人声鼎沸。

    “我当时一看这位不就是少城主吗,怎么偷偷一人跑来了。他说嗯,是我啊。我再细看,啊那小脸是真好看啊,我就不怪我家婆姨藏他露着胳膊的画片儿了。我看了都觉得心痒痒的。”

    “他就直接上楼了?”

    “不急不急,听我讲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少城主,以前只知道九水的少城主啊,是个知书达理的少爷,如今看啊,不仅如此,还风流。他就问我‘宝贝莺儿’方便见客吗?我怎么说,当然方便,必须方便,随时方便。”

    人群一阵哈哈哄笑。

    “那你把你们的神仙送走了,以后还怎么赚钱。”

    “怎么赚钱,月家免了我们上三层三年的租啊。怎么都赚钱了,说白了不就少了一个卖的。再说那盲莺儿本就不是楼里买来的人,听说是月二爷捡来丢那儿的,所以怎么都是仗着月家白赚钱的生意啊。诶呦吉祥咒赐福,大赐福。嘿嘿嘿。”

    月晓池轻哼了一声。鸠立刻上茶馆把起哄的人群驱散了,又追着他的步伐轻巧地上了顶层。

    “下贱胚子,妖怪的种,我家侄儿好好的怎么会失踪呢,明明前些日子还说跟着商队去了关外,可回来都没有着过家,怎么就被你这种毒货给勾去了,说你给他喂了什么毒药,我们要报官让你偿命。”

    另一边,一个微胖的男人正妖着嗓儿和花楼的妈妈哭:“冤死了,明明我就是个跑腿的。”

    脆藕一般白嫩的手臂在天上乱舞,红褐色卷曲而茂盛的头发没束好,随着他晃动的白胖身体一颤一颤的,硬要说他是妖怪的种,也不是没有依据。

    “报官?”

    众人听见月二爷的声音,了纷纷散开一条道。

    “曲老板是要报哪家的官?”鸠盯着茶庄的老板左看右看。他食指和中指上套着两个连环的指扣,指扣上是磨得精巧的刃牙,轻轻往人背后一抵,“往东的乐天府,往南的安阳县。还是要去大京,或是要去月儿坡往外,让红胡子的鬼怪给咱们九水的人评理去?”

    茶商一时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不多时,鸠搬来了一把太师椅,让月晓池坐下。自己则蹲在了他身边。红头发白皮肤的柳青青也趁势躲到了月晓池身后。

    “凡是从九水出去的茶商,送货走的茶道,到月儿坡我们沿途都盯着。从未见过曲家茶庄和侄少爷身影,老板你确定他前阵子出过城?”

    “月二爷,我不是亲眼见。但是有人说他回来过,那几天还在酒家和人说月儿坡外头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能是骗人呢?再说,再说这货也是没了啊!钱也没收回来啊!”

    “货没了?”

    月晓池明白了,侄少爷失踪事不小,但看来,曲家茶庄钱没了,事更大。

    “他怎么说月儿坡外头的事情的?”

    “他说最近风沙特别大,都看不见道。但走着走着能听到驼铃声,他们便确定一路还有同伴,便安心些”

    “爷,最近没有”

    月晓池若有所思,但还是对着鸠摆了摆手。

    “侄少爷离家的时候,衣裳穿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也就是平常的走沙坡的衣裳对了,他当时特别迷一种物件,圆圆的小玩意儿,做成了一串挂在了脖子上,说是叫,贝?”

    “贝壳,关外有的商客还拿他做通货。”

    “就是那个!”

    月晓池向后勾勾手,见片刻没反应,便转头怒目对着柳青青。

    “你,过来。”

    柳青青见靠山靠不牢,只能哆哆嗦嗦装可怜。

    “你说你没有再藏药,只是跑腿的?那你帮谁跑腿?”

    “二爷,你又来问我,我真是冤死我了,我真的是跑腿的。我只是帮他把他房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曲家侄少爷。”

    “谁?”

    “哎还有谁,你的莺儿啊。”

    他一句话便触到了雷。

    月晓池一把揪过那男人本来就松垮的衣领,只见他脖子上红绳拴着的玉佩落了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前两天在月儿坡外的事情。

    麻袋里抖落出来的东西都埋了以后,随后还剩下一串破碎的红绳结,因为不知道那个绳结是什么东西,他就没有埋,并把它挂在了那柱干枯了许久的骆驼刺上

    一阵耳鸣,他眼前闪过一阵煞白。

    “吉祥呀,赐福,蟒君神降……千秋呀,万代……”

    月晓池什么话都没有说,面色略微凝重。他驱散了闹事的人群便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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