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万象随缘观自在，鸟啼花香月临溪
得到赖沛辰的允许后，龙飞飞才敢去上厕所。
但是并没有拉出来。
他x秘了。
龙飞飞这才想起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拉xx了。
沮丧地回了房间后，腹中沉沉，闻着满卧室的花香，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怕招蜜蜂，龙飞飞并没有把花放在没有纱窗的客厅。
现在这宽敞的卧室里满是玫瑰和百合的香气，龙飞飞要出去只能小心翼翼地踩空处，尽力地不碰到花。
水还是没来。
锅碗瓢盆是洗不了了，囤的花，却还是要卖。
暮色已经降临，龙飞飞就着牛奶吃了几个小面包后，便又骑着他的小三轮载着满车的花在这个臭烘烘的城市里穿梭。
龙飞飞的花没有包装，插在几个水桶里，顾客要买时再用玻璃纸简单包装一下。
亏得他勤快，早上出门前还换了一次水，比大多数花店的新鲜，卖得也比花店的便宜。
可一路走，一路叫卖，却只卖出去了几枝。
平时到大学城只要半小时，可硬是骑了快两个小时才抵达。
生意并不似往年的好，因为要送花的都习惯在网上订了，又因为停水，很多餐馆都停业了，出来玩的情侣也少。
又吆喝了两三个小时，才卖出去五分之一的玫瑰，进价最高的百合更是无人问津。
已经九点了，学生们已经快要回寝室，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血本无归。
正在他懊恼自己时运不济时，来了一个坐着电动轮椅的老爷爷。
老爷爷指着玫瑰，问道：“帅哥，你这个花怎么卖啊？”
“五块一枝。”龙飞飞指指旁边的牌子。
“五块啊……”老爷爷伸出三根手指，“三块行不行？”
“不好意思，不讲价，今天节日，特殊，我们进价也不便宜……”
“啊？今天什么节日啊？”
“今天双十一啊，年轻人们的新情人节。”
“不是很懂。”
老爷爷看起来也八十多岁了，虽然腿脚不灵便，口齿倒是很清晰，耳朵也灵。
龙飞飞也没有深究过双十一的来历，就随便猜了下。
“大概是因为双十一，1111，看起来像四个光棍，所以也叫光棍节，年轻人觉得这个日子好玩，就拿来当情人节了。”
“哦哦，我也是光棍，我可能也应该过过这个节哈哈哈。”
“那您买花送给谁呢？”
“送给我夫人啊。”
“您夫人？”
“对啊，我夫人。”
“您刚才不是说……”
“哦哦，她啊，已经去世啦。”
“对不起……”
“没事，已经很多年啦……”
龙飞飞的鼻头有点发酸，“那老爷爷，我送给你吧。”
“不用不用，”老爷爷摆摆手，“我要很多的。”
“没事，您要多少？”
老爷爷掰着手指算了半天，然后拿出一个小本本，仔细地瞧着，嘴里絮叨着：“不中用咯，都快不记得了……”
“要不要我帮您……”
“对了对了，是六十九朵。”
老爷爷收起小本本，一手比六，一手比九，“我出门的时候还把这个手指比着的，结果一摸轮椅就忘了，你看我这记性哈哈哈……”
“为什么是六十九朵啊？”
“因为我们就是11月11号结婚的，当时说结婚一年，就送一朵，结果，哎，我一朵都没送成。”
“嗯？为什么啊？”
老爷爷狡黠地笑笑，说道：“因为啊，我们俩当时是私定终身，还没和政委打报告呢——哎，不过和政委打报告也没用……”
龙飞飞更纳闷了，说道：“为什么啊？”
“因为啊，”老爷爷长舒一口气，缓了很久才说道，“他们都先后牺牲了。”
龙飞飞看了一眼老人的腿。
1950年。
龙飞飞的眼前拂过一片雪花，抬眼望去，鹅毛大雪竟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山下是那一支不见头也不见尾的队伍在冒雪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国）野心狼……”
龙飞飞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趴在冰雪之中，他赶快爬起来摇了摇身边的战友们，却只有他一个人醒来。
“滴滴滴笛底滴滴滴笛底滴滴……”
冲锋号在耳边响起。
在纷飞的炮火中，英勇的志愿军掩护着彼此冲锋，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冲向前……
“时间要打多久，我想我们不要做决定。过去是由杜鲁门，以后由艾森豪威尔，或者由美国将来的什么总统，他们去做决定。他们要打多久，我们就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胜利为止……”
猛烈的炮火和寒冷的冰雪，猛烈地冲击着龙飞飞的胸口，他胸口猛然感觉一阵战栗，躯体却动弹不了。
忽然耳边传来好几个女孩的抽泣声。
龙飞飞费劲地扭头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十多个学生。
龙飞飞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说要送给老爷爷六十九朵，耳边却只听得好几声扫码的声音，随后就是他手机的语音到帐提示——
“手机到帐三百四十五元。”
“手机到帐三百四十五元。”
“手机到帐三百四十五元。”
……
虽然玫瑰花也卖得差不多了，但是龙飞飞在回程途中，依然感觉心有千斤重。
花并不是都卖给学生们的。
当时龙飞飞一下子收到好几千时，一下子慌了神，生怕学生们跑掉，因为他的花并没有那么多。
老爷爷也坚持自己买。
最后以三块钱一朵卖了六十九朵给老爷爷，剩下的花都被学生和附近的商贩以原价买得差不多了。
他点了点，还剩了八支百合和五支玫瑰。
从河对岸的大学城回来，骑到滨江路时，已经十一点了。
一路上，路过了一个烈士陵园，他发现门口放了好多用玻璃纸包的玫瑰花和百合花，他也在门口放了一朵玫瑰。
龙飞飞自小就听爷爷讲害人的、说谎的、甚至骂人的小孩都会被鬼抓走，而且他村子旁就有一片乱葬岗，所以他一直是很怕陵园的。
他唯一一个不怕的就是他家院子后的一个红军墓。他听爷爷说过，爷爷的爷爷是被坏人抓去当兵就没回来过了，爷爷的爸爸小的时候也被坏人抓去做过苦力，吃不饱也穿不暖，还经常挨打，幸亏就是他家后院埋的英雄们来拯救了他们。
所以红军墓里的不是鬼，而是把他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神。村里的人逢年过节都会先供奉这个红军墓，再敬自家的祖先。
那时的龙飞飞还不懂什么叫红军，还在红军墓旁滚过铁环（虽然后来被大人抓住打了一顿），后来长大后他就为了自己的生活在东奔西走，也从未去祭拜过任何烈士陵园。
对于龙飞飞来说，今天这个日子是有生以来最特别的，并不是因为早上卖面挣了钱，也不是因为晚上卖花挣了钱，而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能降生在这个国家，这个时代，就是幸运的。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到车上后，他想着要不干脆把剩下的几朵花全部都放在那里，抬头就看见电子眼，才想起这里不能随便违停，赶快骑着车就跑了。
过桥的时候，龙飞飞看到对岸的滨江路灯火辉煌，大约是水来了。
还要再骑一会才能到家，但是他这会已经饿得不行，就在滨江路找了家小餐馆，叫了碗青椒肉丝盖饭，可吃到一半又肚子涨了起来。
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匆忙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回来后发现自己的盖饭已经被老板收走了。
这运气真的没谁了。
刚想再叫一份，就听到门口有人在问“谁的花”。
龙飞飞生怕是拖车的交警或城管来了，赶快跑回了车边。
结果问花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个子女人。
“不好意思，我马上走马上走。”
那女人笑笑，说：“放心，我不是拖车的。”
“哦哦，吓死我了。”
“这个百合卖么？”
“卖！”
龙飞飞拿起剩下的几支百合，看了看，说，“不好意思，剩下的几支品相不是很好了，本来八块一支的，算你便宜点，一共四十。”
“哦哦，一共几支啊？”
“八支。”
“我只要七支。”
“要不一起吧？我剩一支也不好卖。”
“真不用，七支三十五吗？”女人拿起手机，说，“扫哪儿？”
龙飞飞一边把印有付款码的牌子递给她，一边又忍不住推销起来，“最后一支，就五块，三块也行，拿去吧！一共三十八。”
女人笑着摇摇头，扫完码后低着头一边付款，一边说，“谢谢，真的不用，就七支。”
龙飞飞觉得这女人虽然笑得很温柔，但是似乎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坚定，无论他如何巧舌如簧，如何降价，甚至后来都说直接送给她了，她还是不要，就只要七支，也不要包装，直接拿着花就走了。
剩那一支百合和四支玫瑰，到家也没卖出去。
在楼下遇到梅丹的时候，他想起手中的花，想着干脆送给她，但又怕吓到她。
本来梅丹先到楼梯口，但是看到龙飞飞后，梅丹就停下了脚步。
龙飞飞也很快明白，梅丹是不喜欢背后有男人跟着。
他抱着几个空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梅丹的前头，大跨步地迈上了四楼。
打开房间后，只见姜思怡和刘欣正在客厅里研究那个电视，赖沛辰正趴在沙发上研究着冯倩给他专门送来的那袋猫砂。
大家都在等水来。
身后的梅丹也进来了。
龙飞飞把梅丹让进了客厅，然后看了看手里的四朵玫瑰和客厅里的四个人，清了清嗓子：“大家——”
四个人都看着他。
“今天我卖的花刚好剩了四朵，送大家一人一朵，光棍节快乐！”
刘欣最先笑起来，“哈哈哈飞哥哈哈哈你自己留的百合吗？好骚啊！”
四人都看着她。
刘欣赶快收敛了笑容，好像大家还没有熟到开玩笑的地步，赶快改口，“我的意思是，飞哥你……哎呀！谢谢谢谢！”
龙飞飞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朵玫瑰，四人也都道谢。
龙飞飞刚准备把百合放回自己房间，姜思怡突然开口道：“那个……我突然想到，我们以后如果再怕停水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每个人养盆花？”
刘欣不解地说道：“养花干什么啊？又不能冲厕所。”
“你是笨蛋吗？”赖沛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躺着，“当肥料啊！”
刘欣可不是姜思怡，就事论事不是她的风格，直接飙起了脏话：“xxx！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不骂人会死？”
“我没有骂人。只是在说笨蛋。”
“你个憨p就是骂人了！你tm才笨蛋！三瑞！憨包！宝p龙！”
“你……”
“我怎么了？啊？”
“你……怎么嘴那么脏？”
“我嘴不脏，只是看到恶心的人、听到恶心的话想吐！”
……
姜思怡觉得似曾相识，又有点陌生。
姜思怡任由俩人吵着，转过头来刚想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忽听得厨房的水“哗啦啦”地往外涌，落在金属台盆里，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偶似山间洪水“轰隆隆”，偶似山间清泉“叮叮咚咚”。
而窗外月儿已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