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开富贵合家乐,灯照吉祥满堂欢
今天周六,没有太阳,也没有朋友。
姜思怡自然醒来后,房子里似乎依旧只有她。
有的人忙碌到半夜才睡着,也有些人早就出门在奔波于生计了。
虽然她现在还是负债累累,但是好歹还有个周末。
姜思怡想着前几天说的买花的事,想去花市逛逛,拿出手机来翻了半天,也翻不到一个人可以约出来的人。
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大都在老家结婚生子,还有好几个正怀着二胎,大学同学还留在山城的也都考去了区县的公务员或者教师,一起进来的几个新老师也只是点头之交的程度。
几百个联系人,一个可以联系的人都没有。
连爸妈也不敢再打扰,生怕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害他们白白担心,说不定还会影响爸爸的病情。
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人去吧。
姜思怡虽然偶尔也有一个人的时候,约不到人就独自去食堂吃饭、看电影,却从来不怕孤单,自信的她从未体会过落单的心酸,不会认为偶尔约不到朋友是因为她不够有美丽,也不会认为别人打量她为何一个人时的眼神是恶意的。
虽然活了二十多年,她至今却也不知何为自卑(除了上次面对濮喻时失去“理智”),即使目前的一切并不容乐观,但是她把一切都归为运气不好。
不过,焦虑倒是多了。
找到工作之前是只是焦虑生计,可是上班之后每天才发现可以令人抓狂的事情有这么多——
周一,刮坏柯老师的车门,幸好只是挂了点面漆。
周二,某同学书包不见了,幸好只是不想写作业。
周三,某同学放学后失踪,幸好只是去同学家玩。
周四,某同学趴货车底下,幸好被姜思怡抓出来。
周五,某同学爬试图翻墙,幸好被门卫及时发现。
她也实在是太久没有放松神经了,去逛花市也当是贫穷女孩的“周边游”了。
姜思怡灌了满满一大瓶凉白开,花两块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才到郊区的花市。
在公交车上,她又想起了濮喻。想起他们曾经坐过的各种各样的公交车。
第一次牵手就是在去晋纭山的520路公交车上,从分享耳机到牵手,再到靠着他的肩膀睡着。后来乘客越来越多,他俩给一对老夫妻让了座位,她在汹涌的人群中被他紧紧拥抱,她也偷偷地挠他的后背。
刚和濮喻分手的那两个月,她坐公交车时,时常会泪流满面。每当看到那些熟悉的公交车,都会感觉难以呼吸。
关于旧情人的东西大多都扔掉了,但是关于旧情人的回忆总是在那些不经意的时刻涌现。
而现在的姜思怡,想到就只是想到而已,并没有那么难受了。
到达花市之后,姜思怡看到那些花,呼吸着那些新鲜的空气,反而想到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她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从山城到春城的高铁动车还没有开,姜思怡的爸爸带着她辗转了大半天才从镇上到主城区,然后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硬卧去了春城的星北花市。
只因为姜思怡喜欢花。
如果不是因为高考的分数比预想的要高,她都想报某个三本学校的园艺专业了。
当时在春城吃了哪些好吃的,她已经记不真切了,但永远都记得见到那么便宜、那么多、那么新鲜的花时的震撼。
一块钱一支的百合、八块钱一斤的勿忘我,十块钱五十枝的玫瑰。而且只要愿意多逛几家,只要愿意厚脸皮砍价,更便宜更新鲜也不是没有,只是手上捧不到了。不过回山城的时候,爸爸还是想办法腾出手来妈妈带了山城市面上罕见的荷花,可惜在路上就早早凋谢了。
逛花市的时候,姜思怡说她以后要是能在花市卖花就好了,当时她爸爸还偷偷用眼神给她示意过,她顺着爸爸的眼神望过去,看见一个疲惫地躺在切叶堆里睡着的摊位老板。
从花市出来后,爸爸耐心地告诉她:“当爱好变成赖以为生的职业时,还能保持初心,那才是真的热爱。”
姜思怡喜欢的东西有很多,美丽的花,可爱的孩子……
可是当她考编考公求职一再失败后,她不断陷入迷茫,理想于她不过是海市蜃楼,安排生计才是最为紧迫的事情。所幸遇到了柯老师,让她对“教师”这个行业有了新的看法,但也只是很朦胧的念头,或者说更类似于保姆一样,耐心地呵护他们成长。
姜思怡正犹豫着买什么花,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爸爸给她租过《电线宝宝》的碟子,里面有一个可爱的太阳宝宝,她觉得自己可以买一盆向日葵。
可惜十一月已经没有向日葵了。
无意间瞥见角落里有一盆矮株植物,红花和黄花相间,虽然不甚茂盛,但莫名的可爱,大约最可爱的就是它的标价——五块。
“老板,这个花是什么?”
“太阳花,好养活,浇点水就行。”
“不施肥吗?”
“施了肥长得更好,不施肥也没啥子大问题。遇到每天早晚和阴天的话,她的心情不好,要自闭一会,不过太阳出来了就又开了。”
姜思怡被老板的幽默逗乐了,抱起花,愉快地付了钱。
姜思怡抱着花慢慢逛着花市,一边默默地想着:“给你起什么名字好呢?”
“小姜?”
姜思怡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回头一看,是柯老师。
姜思怡看柯老师一个人,赶快上去扶她。
原来柯老师本来约好和丈夫一起来买花,结果她丈夫工作上突然有事,就赶紧回去处理了,柯老师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小姜,怎么一个人呢?男朋友也加班啊?”
“这个……其实……我没男朋友……”
“不应该啊,这么可爱又上进的研究生妹妹居然没人追的?”
“柯老师,您别打趣我了。”姜思怡苦笑着,“其实刚分手。”
“对哦,你才毕业,异地恋吧?因为异地能分手的都不是啥真爱……”
“哎呀,不是,就是不太合适,我性格有问题。”
柯老师白她一眼:“你性格这么好,能有什么问题?”
“嗯……”
姜思怡仔细地想着当初濮喻和她商量分手时说的话,慢慢说道:“好像是我太天真了,但是他又觉得我的天真很珍贵,不希望我为了他改变,希望我能坚持做自己……”
“这什么狗屁理由?”
“我觉得确实是这样啊。爱一个人就是给对方自由,不强求对方为自己改变,这个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很好的前任,很会为人着想。”
“那你愿意为他改变吗?”
这下彻底问住姜思怡了。
愿意吗?不愿意吗?
父亲常说让她在谈恋爱的时候不能委屈自己,更不能照着对方的喜好改变自己,而她在一定程度上是愿意为了濮喻改变自己的,但是濮喻又太爱她,不希望她为了他而改变。
好像是一个死局。
“我不知道。”
“傻孩子……”
柯老师刚想“说教”一番,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就拉着姜思怡往回走。
“柯老师,怎么了?”
姜思怡回头刚才柯老师刚才的目光的方向往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翻领夹克的中年男子在朝这边走来。
柯老师假笑地咬着后槽牙,指着姜思怡怀里的花,使劲儿对姜思怡使着眼色,“转过来!假装没看到……思怡,你这个花儿……真好看啊!”
一个语文老师,形容词这么匮乏?
姜思怡刚想开口,那个中年男子已经走到跟前。
“柯老师,今天心情这么好,和朋友来逛花市啊?”
“是啊,”柯老师见躲不过,索性转过头来直面男子,“袁副也好心情啊,一个人来逛花市。”
“不是,”男子侧过身指了指身后,“我陪我女儿女婿来选点植物,他们新房才装修好。”
柯老师纳闷,“女儿女婿?茜茜不是才二十一吗?”
“哎!年轻人嘛,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立马结婚,我也拿她没办法。还忘了通知你这个干妈呢!”
柯老师摆摆手,“开玩笑的,茜茜小时候乱喊的啦。”
“哎!你多个女婿咯!”男子苦笑道,“而且那孩子也不错……对了,你应该也认识。”
“谁呀?”
“就是原来你们老刘科里的濮喻。”
姜思怡是不信佛教的,但是在柯老师说不要她赔修车钱后的那天,哪怕是熬夜,也要为柯老师抄一遍《般若心经》。
第一句就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经文的意思她并不了解,只是希望为柯老师祈福。
她自觉一向是知恩图报的人,但也不知是何时造的孽,要她遇上濮喻这等劈腿的渣男。
她才和濮喻分手还不到三个月啊,可哪怕买的是现房,装修婚房绝对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搞定的,而且能走到装修婚房的地步……姜思怡完全不敢算濮喻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劈腿了。
所以在听到“濮喻”二字后,姜思怡顿感五雷轰顶。
柯老师都感觉到姜思怡扶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也顾不上问她,便继续和男子聊着天:“恭喜恭喜,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还没定呢,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只是要快点啊,你也看到我这情况……”
“你们满月酒我也来,你看看,这喜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柯老师看向男子身后:“话说他们俩人呢?”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也知道茜茜从小就爱闹腾,说好在门口等我,结果等我去停好车,就跑不见了。年轻人,刚结婚,新鲜劲儿大……”
“是啊是啊……那你去找他们吧?我们自己逛会。”
“行,你注意点啊,慢点走。”
“好,多谢袁副关心。”
男子走后,柯老师才发现姜思怡脸色煞白,还以为姜思怡低血糖了。
柯老师伸手摸摸姜思怡的脑袋,冰冰凉,赶忙问道:“思怡,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姜思怡强撑着问道:“柯老师,你们说的‘濮喻’可是三点水那个‘濮’,单名一个‘比喻’的‘喻’?92年生的山城师范学院研究生?”
“名字是这个,哪年生的这个我倒不清楚,但应该是去年毕业的。每年我们老刘都会请他们科里的新人来我们家里吃饭,那小伙子长得确实帅,而且名字也是让人过目不忘……”
姜思怡想起和濮喻的美好过往,心里仍旧残存着一点点希望,或许是和她分手后闪婚,或许是那女孩花言巧语骗了老实的濮喻,或许是袁副逼濮喻和他女儿在一起……
可柯老师继续插刀。
“濮喻这小伙子确实有两把刷子,装个内向的样子,哄人却了不得。我和老刘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当时科室里好几个妹妹都在追他,哪怕濮喻都被调走了,都还在明争暗斗。我还心想说这个濮喻有点能力,结果能力在这儿呢……”
柯老师接着翻了个白眼,“最好笑的是他还自称是嘴笨,从来没谈过恋爱,鬼才信!”
是的,鬼才信!
姜思怡就是那个鬼。
当初和濮喻在一起之后,不是没有听过各种风言风语,但是濮喻总是会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得不到的就会想要毁掉,而有的人得不到就只会深深祝福对方。假如说有一天你爱我了,我也会深深祝福你的。”
当时的姜思怡感动得稀里哗啦,还为自己不信任他而感到羞愧。
而现在,姜思怡只想锤死那个自己。
柯老师冷不丁冒了句:“莫名其妙多个女婿,难怪今天黄历说适合招赘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