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踏春
正月里的姜家十分忙碌，走亲戚的走亲戚，加班的加班，抄书的抄书。
姜和翰天天追着姜和安后头求他舍出一根头发。姜和卓被大爷关在书楼抄那十卷《气海篇》，因为大头头姜元发话了要正月里抄完。
姜景翎则一直在缝补着自己，还好有着姜家千年的底蕴兜底，源源不断的灵玉从外头送进院子，加速了修补神魂的速度。
汤药也没有落下，每日里由小纸人送来。
所以，出正月的时候，姜景翎已经养回了一些肉，脸上有了一些气色，穿着素色的广袖长袍，混着晨光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像是谪降人间的仙人，丰神俊逸，嘴角的一抹笑，温柔的像春日暖阳，身形看着还是有些消瘦，让人觉得他受不住倒春寒时晨间的霜，想把人送回暖室养着。
姜燕回便是这时候出现在院子门口的，看着晨光里站着的人，叩响了院门，引得院内的人回首看来。
姜燕回欠身拱手，行了一礼，道“老祖宗”
“进来说话”姜景翎这时候的嗓子也已恢复了，声线也是温温柔柔的，像是风吹过松林的涛涛。
院里斜倚屋檐的老树下烹着茶，几块糕点缀着小花在几上摆着。
一只少见的绿羽的雀鸟在老树的枝桠间跳来跳去，时不时啾鸣几下。
姜景翎招呼了姜燕回坐下，沏了热茶，又把糕点往他处推了推，示意他吃。
姜燕回捧着热茶，隔着氤氲的热气，对姜景翎说道，“老祖宗，出了正月，族里的一些小辈们要回去上学、工作了，想着最后聚一聚，约了明日里去隔壁景区北玉山上的灵禅寺上香。”
他顿了顿，又说道：“寺里的主持是大爷最小的弟弟，早年出家，与族里联系较少，往年里也是由我们小辈们上山拜访问候的。原说您是长辈，应是六叔下山过来拜见您才是。小子们想着，您自除夕那一晚以来，整日便在院子里闷着，应是出去逛逛才好，如此便冒昧过来问一问。”
姜景翎正放下煮茶的铜壶，随手捡了老树下掉落的枯枝，扒拉着红泥小火炉里的炭火，随口回道，
“不必如此多礼，这也不是旧时，我现今也是姜家养着的闲人，不讲究这些虚礼，也是出去逛逛才好，看一看如今的变化。”
“正是呢，现今世道的变化可是很大了，老祖宗若是有兴趣，小子让和泽他们带着老祖宗出去多逛逛，他们这辈人才是最最了解潮流的人啊！”
这边正说着，院门又被轻轻叩响了，原来是小纸人牵着姜和安过来了，姜景翎侧过头看见姜和安，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小娃娃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这人参娃娃对灵气的喜爱十分的明显，姜景翎这的养魂阵不止房间里有，腰上配着的玉坠，腕间缠着的串珠上都刻着养魂阵，灵气源源不断的供给，馋的他每日里从晨间睡醒时便过来找姜景翎，好在一旁蹭一蹭这浓郁到具现的灵气。
姜景翎向来对这类单纯的美好事物没有抵抗力，也是十分欢迎他天天过来打扰，那盘推给姜燕回的糕点，便是给姜和安备下的。
姜和安一步一顿地向两人走来，也是灵气太过馋人，到近处才发现自己的爹爹也在，朝二人笨拙的行了一个礼，奶声奶气地道，“见过老祖宗，见过爹爹。”
便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姜景翎的怀里，还舒服地用脸蹭了蹭，看的一旁的姜燕回脸都黑了，想从老祖宗怀里将这个无视老父亲的逆子扒拉出来教育。
不待姜燕回这老父亲如何，老树上的雀鸟先炸了，急鸣几声，顾不得还有姜燕回这个陌生人在，从树杈上飞冲下来，化作一道闪金的绿色的光，也扑到姜景翎的怀里，妄图挤走这天天蹭吃蹭喝的小鬼，好一鸟独占这充满灵气又温暖的怀抱。
姜景翎无奈的看着怀里的两个小萌物，将姜和安塞到了姜燕回的怀中，又起身把雀鸟放到了身后老树最近的枝桠上。
“老祖宗，这鸟……”姜燕回看到了那道洒金的绿光，略带震惊道。
“是春神的化身”姜景翎坐回小几前，整理了一下衣摆袖口，说道。
“初五的时候，误飞入姜家的，带了点伤，就养着了。”雀鸟不老实呆着，又绕着姜景翎身边飞了一圈，看了看在别人怀里老实呆着的姜和安，权衡了一下，停在了姜景翎的肩头蹲坐着了。
“受伤？神明也会受伤吗”姜燕回疑问。
“这青雀说是神明的化身，但其实是只凡鸟，今年的春神应该特别喜欢它，所以用它做自己的化身，立春的时候附在它身上，虽有了一些力量，带了使命，但依旧是凡鸟，会生病，会受伤，等到到立夏的时候，春神便会收回附在它身上的化身。”姜景翎呷了口茶，解释道。
姜燕回看向老祖宗，眼里带着敬仰，被神的化身这样黏着，也就是说老祖宗也是被神明所喜欢的啊。
然后下午的时候，上到大爷下到小纸人，连带着门口的石狮子都知道了，老祖宗姜景翎那有只神明化身的黏人雀鸟。
神明不常在世间行走，多半是像除夕那夜出现的影影幢幢的金光，有时候摇晃在灯火里，有时候混在光柱下(科学一点说是丁达尔效应)，像这样具现成具体事物的，还是头一次碰上。
于是大的小的都找借口过来溜达了一圈，扰的那雀鸟烦不胜烦，炸成了一个毛绒绒的毛球，跳到了老树的最顶端蹲着看树下的人。
姜景翎借口养伤避回了屋里，盘坐在榻上，心道，这姜家小五，看着君子端方，温润有礼的样子，没想到在家中是如此的……跳脱，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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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又是大管家姜戊敲响一间间房门，催起床。
姜景翎在房间里穿戴整齐，现下的服饰，运动鞋，运动裤，特别显的年轻活力的连帽衫。是姜戊送过来的。
“您面上瞧着似和泽他们一般的年纪，小子便做主照着他们年轻人的喜好，给您准备了一套。您若穿不惯，我再寻别的过来。”
“不妨事，多谢管家了。”
姜戊微欠身，放下了衣衫便退出了房门，他得去别的院子敲门叫起床去了。
靠院子半开的窗，青雀飞到窗前，啾鸣着啄着窗沿，催促姜景翎快点，它已经在大门与院子间来回飞来许多趟了，可见伤是好的差不多了，由于养伤被关了大半个月的小可爱，对能出门这件事，已经用行动证明他有多兴奋了。
姜景翎无奈又温和的笑了笑，道“好好好，马上出去”
青雀叼着姜景翎帽衫的绳带，拖着他往外去。
姜景翎无奈的笑着跟着青雀，往姜家大门走去。
大门外姜家的和字的小辈都在，姜和卓和姜和玉抢了门口石狮子脚下的石球，你滚我我滚你，石狮子趴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步步靠近，寻找机会，抢回球球。
石球太重，姜和安只能蹲在一旁看，但也看的十分起劲，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年龄稍大的几个小辈，则倚在车门旁闲聊，看到姜景翎出来，齐齐行了一礼，叫了声老祖宗。姜景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青雀拉了姜景翎出来，又急急的冲姜燕回叫，听不懂鸟语的人，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是催着人快走呢！全然忘了昨天还在树杈上躲人家。青雀：出去玩才是最重要了。
春日的太阳和煦，风还有些寒，车停在了山脚的停车场，到底是景区，上山的香客络绎不绝。
去往山寺的阶前，立着一个着褐衣的僧人，年岁上瞧着约莫比姜燕回稍大一点，眉眼间的神情有些浅淡，如同高台上他所侍奉的那些泥塑木雕，用清冷的目光远远的看着人间，偏又会同每一个上山的香客颔首见礼，一下子就把他从遥远的高台给拉了回来。
姜梵音早前收到了姜戊的语音，早早地在山脚的阶前等着了。
他是近几年才同姜家联系上的，在他当上灵禅寺的主持，也是他的师傅圆通圆寂的那一年。
圆通圆寂之前要他入世，对于多么晦涩难懂的佛法都信手拈来的梵音佛子，就这二字上无从下手，多亏了上山的香客，这才有了姜家小辈每年上山的情况。
从停车场出来，青雀一个扑扇投林，便不见了，遥望过去，只能看见绿林中闪金的绿光。
姜燕回行前带路，姜景翎行二，姜和安由姜和翰抱着，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后面跟着一长串尾巴，稀稀拉拉的，全都是抗拒爬山的年轻人。
早前的兴奋劲，在得知依旧步行上山，看到蜿蜒至山寺的阶梯的时候就不见了。
天真的以为有体弱多病的姜景翎在便不用爬山，可以坐缆车了。老祖宗表示要锻炼身体，小辈也只能陪同了。
姜梵音同众人碰了面，竖掌向姜景翎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小僧梵音，见过姜施主。”
姜景翎颔首。
姜燕回也领着小辈们同姜梵音行了一礼，齐声喊道，“六爷爷”。
姜梵音看着一众小辈，微笑了笑作为回应，而后便领着众人步上山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