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妙趣阁遇恶，镇郊话久别

    妙趣阁内的售卖商品，大抵如此奇葩，好歹遇到了华而不实，但是于我而言别有用处的簪子，也算不枉此行。心仪的簪子在手，我就不打算再逛了，谁知刚准备往外走，山羊胡小老头却冷不防地踱到前面，一脸木头般的表情，说道：“小哥，留步。”

    素未相识，我是没想到同样逛店的小老头，会拦住我说话，一时困惑不解。低头瞅了下手中的簪子，我由机想到莫不是有关此物，只好礼貌地应答：“老先生好，店中依然还有许多簪子，如果老先生对簪子也感兴趣，不妨叫这个小姑娘给您拿出来。在下还有别的事情，失陪了。”礼数做了足，话尽于此，我抬脚跨过门槛。

    “我并不要买什么簪子，是有件事情，想请小哥帮个忙。”背后跟来他的话，我只好转过身，耐心地问道：“不知道在下能够帮到老先生什么忙？”进来鉴宝大会的都是修士，最不济也是接近筑基的。眼前的人是何修为，我虽不知道，能不得罪的话，最好还是彼此愉快。心里想着就先听他说个明白，如果是容易的事情，不妨搭把手，多一个朋友；若是为难的，再拒绝掉就是。

    山羊胡小老头见我已经留步，脸上却是无悲无喜，一双眼睛浑浊地仿佛瞎了似的，将我仔仔细细打量几番后，方才罢休。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朝我走近几步。我都担心他会不会随时要散了架子，心里一阵膈应，又不得不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走到距离我三步远的样子，他消瘦的身子停住，脸上更是灰淡了，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小老头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到我左手的戒指上，才叫我意识到可能与它有关，连忙悄然地内屈一下手背，遮挡住戒指的位置，心里开始升起戒备。

    我的动作有些多余，但又不得不做，被人打上了主意。此情此景，我们彼此已然心知肚明，我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淡然地与他对视。

    山羊胡这才开了口，幽幽地说道：“适才见小哥，使用灵石购买了无用的簪子，看来小哥手上颇为宽裕。老朽我近来身体不太好，此番进鉴宝大会，是为购买一株百日沁治病。百日沁这种稀少的草药，价格都不菲。可怜老朽我辛苦攒上多年，身上灵石依然不够用，还缺上四五块，想请小哥搭把手，借上一用。”说完，仍旧冷冰冰地神情。

    自己被拦下的缘由找到了，我心里却是想骂人的冲动，虽然不可能真的这么做。他可真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只当问别人借个三两文铜钱似的，开口就借四五块灵石。且不说，我们素不相识，八竿子打不着，单就他自始自终的样子，哪里是有求于人。分明就是披着羊皮，手里揣着刀子，讹诈也好，抢也罢，就是一副吃人的德行。

    灵石不是大路边的石子，莫说四五块，就是一块灵石给了修士，那也肯定是感恩戴德的事情。况且我跟他不认识，回头上哪里找他要账去，眼看就是肉包子打狗，我自然不会傻傻地扔出肉包子。

    心里各种不忿，我脸上却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地说道：“老先生说笑了，我手头上已经没了灵石，怕是有心也无力，帮不上老先生的。”即便他看出了我的储物戒指，也无法探视到内部的一切，就继续扯着幌子说道，“家里疼爱晚生，此次出门就给了在下一些。只是全部花掉了，买了簪子，用来孝敬家里的长辈们。老先生灵石不够用，不妨跟其他修士，或者你的亲朋好友们先借上一用。”这张大旗，我扯得足够气派，能够给晚辈十块灵石花着玩的，定然也不是随便惹得起的门户，希望他可以知难而退。

    然后，我清楚地听到了山羊胡的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更是不以为然地眯着眼，目光将我锁紧。见软磨无效，他索性撕去了伪装，生硬地说道：“你也不用威胁我，我就是一个散修，天地间来去自由。老朽我最擅长使用各种毒物，真是闹得不愉快的时候，我大可潜入小哥家中，折腾上一番便是。随便花了十块灵石，买了一堆的废物，你说没有多余的了，老朽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小哥手上的戒指，恐怕不是凡物吧，老朽我活了半辈子，多少还是有点见识。小哥身家既然无虞，帮上老朽一把，积点善德又有何不可呢！”

    见识到了如此的脸皮厚，嚣张跋扈，我心里顿时骂道：“积你大爷的善德，就你这德性，一看就不是好鸟。一身的毒物浸淫，不知道已经残害过多少旁人，何不早早归西，早死早投胎！”暗骂了一阵，心里出了气，我懒得再跟他纠缠，果断地说道：“多余的灵石没有了，不便叫长辈们等候太久，在下告辞。”

    当我前脚跨出门槛，山羊胡不依不饶地冷哼道：“这就要走了，你就不害怕我此刻出手，先要了你的性命？小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罚酒吃起来，可是要遭罪的。”

    面对这么个不要脸皮的强盗，我止住脚步，仰头看了看天空，一时语塞。在鉴宝大会的秘境内，他就如此的嚣张，真不知在外面的世界中，他会有多么的歹毒和视人如草芥。

    转过头，我冰凉的眼睛盯了他一阵，冷笑着说道：“老不死的，叫你一声老先生，是对你这么一大把年纪的尊重，然而你却为老不尊。不就是想从我身上打劫点灵石嘛，强盗就是强盗，还他妈的跟我口口声声说是借用，真是既做婊子，又想给自己立个贞洁牌坊。东西是我的，借与不借，是由我自己决定。就算还有灵石，我偏偏不会让你得逞，不服气你就出手，要不先甩个烟花出来，将我轰成灰烬？我记得这个秘境内，是不许修士间打斗的吧，给大爷我露一手，看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山羊胡，没有意料到身无法力的我，最终的反抗会如此猛烈，一时间将他骂的哑口无言，整张死人脸，憋成了诈尸的样子。妙趣阁的小姑娘，远远地听完，忍不住捂着肚子憋笑，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说了最狠的话，然后此刻却不能真的出手伤人的山羊胡，气得身子不停发抖，抬起摇摇晃晃的手指头，点着我，吃力地说道：“你…”

    跟他这样的人，我没兴趣再多说一句，也怕他一时别咽了气，将我讹上，连忙迈开大步离去。出了妙趣阁，趁着无人留意之间，将簪子收进戒指中，尽快地走进热闹的人群，避开这个小老头。

    鉴宝大会既然已经见识过了，暂时也没有我需要的东西，还是尽早离开为妙。山羊胡小老头需要购买百日沁，眼下灵石又不够，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离开秘境，正好有利于我的脱身。路上经过的各种店铺，我都无心留意，只在人群中耐心地寻找陈家三人。从莱州一路到文山，多蒙他们三人照顾，就算急着离开，也想跟他们好好打个招呼，不可能一声不响地消失。

    人海里寻找，一时也没找到，况且那么多的店铺，也知道他们一时会在哪个里面。我半天里走的有些腿软，吃了午饭，索性到镇外的牌楼处休息，靠着一棵大树下，迷迷糊糊地就睡着。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午间那么酷热。这一觉，我睡得也是特别彻底，所有疲累一扫而光。睁开眼，天色原来不早了，太阳眼看要西沉下去，我右边上，陈家三人竟然坐着。

    我身子动弹了，陈季志活宝似的嘿嘿一笑，说道：“这么有趣的地方，你竟然有心跑过来睡大觉，亏得我们带你进来长长见识呢。”

    此刻跟三人在一起，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说道：“你们怎么想到，我会在外面的？先前我找你们好久，实在是里面闹哄哄的，又找不到你们。只好来这人少的地方，如果你们刚好也出镇，比较容易发现我。”

    镇子内外，完全两个世界，远远望过去，那个方向上到处人影惶惶。陈季珠看出来我的脸上略有忧色，关心地问道：“不是说好叫你在妙趣阁等着我们的吗，怎么了，发生了事情？”

    “嗯，我恐怕要先一步离去了。”我对着三人关怀的目光，心里快速地思索一下，说道，“上半天在妙趣阁，我正逛着，来了一个小老头。那人，我从不认识，也不曾得罪过他。他相中了我身上的一个东西，就想让我给他，所以我没敢在里面继续待着。”

    “什么样子的小老头，想抢你的什么东西？素不相识的，凭什么叫别人的东西给他？”陈季志心直口快，顿时为我打抱不平。

    用灵石购买簪子的事情，对陈家三人，我也不能够直说。毕竟，像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竟然身怀灵石，说出来肯定引起波澜。也不是我对三人不够放心，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好事。我就说道：“是我家祖传的一块玉佩，那个老头竟然说我的玉佩与他有缘，就叫我让出来给他。他那人，从衣着上可以看出是南地的，留着山羊胡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死灰，个头不高，瘦瘦的。”

    “对了，听他的意思，他会使用毒物。”想到这点，我连忙补充。

    陈季实听完后，声音低沉地说道：“邪修，南地多这样的邪修。整个南地，民族复杂，又距离名门正派距离较远，所以就出现很多歪门邪道的派别。有终日与死尸为伍的，有的炼制活人傀儡，像你今天遇到的这个邪修，应该是擅长用蛊毒一类的，就是与各种毒虫为伴，练就自己一身的毒性。这类邪修，有个极大的缺点，未登大道之前，往往自己身子先亏损。听你对他身形的描述，也确实符合。”

    “君宿被这样的人盯上了，那怎么办啊？”陈季珠焦急地询问。

    办法，我自己想到了一点，只听陈季实继续说道：“先不着急，至少在秘境之内，任何人不允许动手伤人的。我们多找一些熟人，出去之后，大家人多，那个邪修要动手的话，也要掂量一下。”

    看着他们为我的事情，是真心实意地操心，叫我心中塞满暖意。只是，我有自己的计划，就说道：“那个小老头说过，他进来是要买一种叫做百日沁的草药，用来治病。只是暂时手头上的用资不够，一时间还在想办法，所以应该也不会急着离开秘境。我是这样想的，今晚我就打算离去，跟他打个时间差。等秘境结束，大家都离开的时候，我早已在北国他处。茫茫人海，悠悠大地，任谁也不易找到我了，他不知道我来自何处，想必也就断了心思。”

    陈季珠，并不同意我的想法，说道：“那怎么行呢，你一个人在路上多危险的。说好，我们会将你护送到庆州的，要不在秘境中再等几日？今天是秘境开放头天，拥有上等物品的修士，暂时还没进来，明天就该陆陆续续的到来，一旦我们找到了想要的丹药，就及时护你离开。在这里面，你至少还是一直安全。”

    秘境内，我是一日也不想再留了，生怕日久生变。可又难为不过陈家三人的好意，想到能够脱身，我就只好撒个慌子，说道：“那个邪修，应该想不到我会这么早出了秘境，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另外此前在京都，隐门在世间招徒的时候，我通过端王府的五世子，有幸结识了崆峒派的高人。五世子就拜在其下为徒。鉴于五世子与我关系极好，那个高人赠予我一张传讯符，说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点燃了传讯符，他就会不久出现。到了外面后，我就及时点燃传讯符，请那高人带我回庆州，你们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听完我的理由，陈家三人先是一脸艳羡的神情，然后确实也消除了忧虑。陈季珠笑着说道：“原来你有这么大的际遇，怪不得从莱州的时候，敢一个人上路。既然有这么一张崆峒派的传讯符，确实可以安然脱身了。出去后，先隐藏好自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连连称是，定会多加小心。

    从在矿场外面的小镇上，隔墙听话而得知他们三人，到莱州城外结识相行，一晃两个多月过去。眼下，我们都站起来身，开始郑重地道别。

    陈季实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江湖上的风险，是意料不到的。你不能自保，今后就别轻易出远门了，还是安心地在庆州城为好。我们办完事情后，也就直接回家中，将来有机会了，也许还可以再见。”其他两人，也纷纷对我热心地叮嘱一番。

    眼看落日即将沉到山峰后面，我与三人依依作别后，就踏上了出去的石盘。一阵炫光后，我落到腾藻镇外的石盘上，四周孤零零的就我一人。不远处的镇上，开始掌起灯火，今晚只有先住上一宿。至于秘境内的老东西，我料定他为了百日沁，不会那么早出来，就让他在秘境中，慢慢折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