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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棺魔娶亲篇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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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止头疼了。

    这凡世的习俗可真是多啊。她虽了解过一点凡世间百姓成亲的事,但确实对这个没太大兴趣,就记不太多,真不知等等还要干嘛。

    此刻,行止身上,控身术已褪去了大半。她心下暗自窃喜,但依旧不敢妄动。为了确保等会一击即中,她只能暂留法力,佯作仍被控制着。

    牵红一动,然后是一阵什么物件敲击地面的声音,“咚、咚、咚”地直作响。

    她被那红绸牵引着,身不由己地跟着那不知是什么的物件走了去。

    走了几步,左手掌突然一凉,行止移了目光,是那人的手伸了来,扶住了行止。

    “小心。”

    那人缓缓启唇,音色低沉。

    行止正暗自纳闷,但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脚往下一陷,随后又立马触及了实地。一步、一步……她被他扶着,正一路踩着台阶,往下走。

    看来,下面就是那怪声提的“棺房”了。

    难道又是一个棺材?她正这么想着,谁知竟不是——她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然后又迅速合上——他们走进了一个房间。

    那人放开了她的手,紧接着行止走了没几步,就侧身坐了下来。透过盖布下方,她看到,自己正坐在一红色软床上。

    只听怪声吟诵:“——帐暖红烛动,郎君揭盖头。金箭为心契,今日共连理——”

    随后,是一金箭撩动的叮铃声,没几瞬,行止的盖头下,赫然出现一支金色的箭尾。

    此刻,行止已然感觉身上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正是现在!

    她迅速调息,法力全然灌注右手,在那箭尾即将撩开盖头之际,迅速击出,直冲那人面门。

    盖头飞落在地。

    她的右手没有预想的那般击中对方,而是被那人一个侧身轻巧躲过。

    满室红香,烛火摇曳,行止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他竟是逢华!

    “是你!”她惊道。

    “嘘——”逢华浅笑,随即将食指覆在她的嘴唇上。行止正想问怎么回事,只见逢华一个旋身,搂着她一同飞上了床。他的脚顺势踢落了帷幔钩子,红色帷幔放下,床内的他们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躲在床内。

    “你!……”行止嗔怒,正欲用伸手推他,却被他迅速钳制。

    逢华眯了眯眼,瞟了眼帷幔道:“噤声。”

    “……”

    行止稳住心神。

    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正夹杂那魔物的声音。

    那魔物急匆匆破开了门,骂道:“妈的,竟让那小道逃了!”

    它的身后,急匆匆传来一阵小跑和喘息的声音,听起来应是活人发出来的声音。

    “新郎新娘都没有,还按着步骤礼成,真是一堆破玩意儿!没用的东西!也就你那婆娘会稀罕这些……”说罢,它似乎还踢踹了一堆什么东西,只听得一阵闷闷的碎响。

    “怎么,还敢心疼你做的这些没用东西?”过了小片刻,它继续道。

    随着一记闷哼,那魔物呵斥道:“我告诉你,臭小子,现在得手的女人是越来越少了,你必须乖乖听老子话,否则你想也别想再见你那婆娘!”

    “……是,大人。”

    竟是那陈孝先的声音!行止顿时皱了眉。

    “啧啧啧……”那魔物似在屋内转了一小圈,“瞧你这新房布置的,搞得好像真要娶媳妇儿了似的。”

    那魔物又转了几圈,停在了床前,“哟,连床都布置好了,看来迫不及耐了嘛!臭小子,既然要等你的小婆娘,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做事!”

    “是。”陈孝先道。

    他停顿了片刻,随即音色有些不稳:“……等等,这床……不对!我没放下过帷幔!”

    瞬时,只见逢华一下松开了对行止的钳制,拨开帷幔飞身而出。

    帷幔凌空飘飞着落下,行止爬起身,只听帷幔外几声痛呼,她迅速拨开帷幔,只见那魔物已然化成了丑鄙的魔形,倒在地上哀嚎。而那陈孝先则在另一旁蹲着,一脸惊恐地望着逢华。

    屋子的地上,到处散落着破碎的木头零件。

    “你究竟是什么人!”魔物哀嚎着瞪着逢华。逢华一脚踏上去,直接踩得那魔物的头动弹不得,行止诧异,没想到这逢华竟有如此法力,连魔都能降住。

    只见逢华轻松地双手抱胸,脑袋微微一偏,嘴唇勾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我是她夫君。”

    行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色嫁衣,再瞅了一眼逢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她可是个道士!”那魔物怒吼。

    “是又如何?”逢华继续挑眉。

    “……棺魔前辈。”行止忍不住抬手,打断了他们俩之间无聊的对话。

    那棺魔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看起来更丑了:“你……知道我?”

    行止颔首:“棺魔前辈,您的棺木一路载我来,又偏生是靠着陈公子收取人命,我想不知道是您都难了。”不用说,这肯定又是好学的行止从博观斋古籍汲取来的知识。

    “哼,你倒是懂那么点。”那棺魔虽被按在地上,口气倒是依旧嚣张。

    话毕,行止望了一眼逢华,“不过,我也没想到逢华兄竟还有这等法力能降服棺魔前辈。”

    “年少机缘,也是偶然学得一术,留着护身用。”逢华也不避讳,坦然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逢华兄将棺魔前辈收置于此吧。”行止从容地从怀里掏出八方罐,反正逢华比自己有本事,那就请他代劳,嗯,挺好挺好。

    “喂喂喂!你说收了老子老子就进去?妈的当老子吃素的……哎哟痛痛痛!……住脚住脚住脚住脚住脚!……”棺魔话还未说完,就被逢华一脚踩得更深了,连忙讨饶。

    “不行!不行!”一直在旁边瑟缩的陈孝先突然爬着过来,“道……姑娘,求您行行好,放了棺魔大人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逢华见他快要近行止的身,眉头一皱,迅速移步至行止跟前,拉过行止,随后猛然抬脚,黑靴直接踹开了陈孝先。

    这一脚,力是真大。只见陈孝先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随即被踹飞到一侧的墙角处。

    “逢华!”行止见陈孝先在地上猛吐了一口血,忍不住呵斥了逢华一声。这踹得属实有些深了,凡人之躯哪挨得住啊。

    “求求您了,姑娘……思莹,思莹还在等我……”陈孝先不停地呢喃,早就没有先前白日里那不近人情的模样。

    “思莹?”行止皱眉,“陈公子,你可说的是袁家姑娘?”

    陈孝先重重点了点头。

    行止走过去,蹲下身。

    “陈公子,可否请你详细说说?”

    陈孝先周身发颤,他嗫嚅了许久,才缓缓张口。

    在陈孝先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行止终于厘清了来龙去脉——

    二十八年前,陈家棺铺老主偶然在后山发现了一具孕妇尸体,出于怜悯,他为那死去的孕妇收了尸。谁知刚放入棺材没多久,棺铺老主就发现那孕妇足月大的肚子竟在动,老主犹豫了片刻,便将那胎儿剖了出来。恰巧老主一生无妻无子,就收了这个棺材子做养子,也就是陈孝先。

    这陈孝先逐渐长大了,人很聪明,三岁跟着老主学习棺铺手艺,十二岁便习得一手好棺艺。不仅如此,他还尤为喜爱木雕,雕出来的物件精致灵巧。

    待这陈孝先再长大些,模样也越发周正。于是附近街坊常有人酸那老主,一时运气好,捡了一个好娃娃。

    那时,棺铺的十几步远就有袁家,袁家有一小女儿,名叫袁思莹。还是孩童时,陈孝先便和她相识相伴,时间一长,他俩就渐生情愫。

    然而,做棺铺生意的,从来都是常人避之不及的。就算这陈孝先再周正再聪慧,也是棺材子出身,也是做死人勾当的。谁家又愿意嫁女儿去这种人家,说出去都成了笑话。

    再过没几年,这袁思莹终于到了嫁人之际,袁家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其中好人家就不少,可是这袁思莹怎么也不肯嫁旁人,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嫁那陈孝先。

    袁家哪能让她如愿,于是自作主张给她定了门亲事,并把她禁了足。

    袁思莹自然是不肯,在得知过一个月后自己即将嫁给他人后,便在某一天,她突然冲破了家中阻碍,直直跑去陈家棺铺,一头撞向铺里正中最大的那口金丝楠木棺,血溅当场。

    当时的陈孝先恰巧出门采木材,只有棺铺的老主子在。老主虽然对养子和袁家姑娘的事有所知情,但他也是无能为力。所以,当袁思莹撞得满头是血后,老主也只能拉住她求她莫再撞了。

    因为闹得厉害,整条街上,早已聚集了众人,纷纷张望着来看热闹。

    再不多时,那袁家人也都跑了来。其中,袁家的长子一见妹妹撞得满头血,几乎神志不清,立刻冲上去推倒了棺铺老主。

    随后,袁家众人当着街坊所有人的面,开始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咒骂、诋毁陈家棺铺。他们不仅谩骂陈家棺铺常年收死人,早就邪祟晦气满屋,导致家中小女神志不清,甚至还羞辱陈家老主自己讨不到老婆,就随便捡了孩子养,捡养了孩子也就罢了,养出来的孩子还到处用腌臜法子骗人家姑娘。

    棺铺老主本就年迈,哪里受得住这般侮辱。他一时辩解无望,气急攻心,随即倒地不起。

    那袁家人骂完后,立马就架着袁思莹回了袁家。而那棺铺老主倒地不起后,在场的众人竟没有一人肯上去帮忙救助,有的是怕惹事粘身,有的是本就幸灾乐祸,更多的则是听信了袁家人的话,怕自己也沾染了邪祟。

    直到傍晚,陈孝先在外采完木材归来,看到养父倒地,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为了救棺铺老主,连夜遍寻镇上的医馆药铺求医求药。可是,此刻他和袁家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青山镇,无论哪家医馆、药铺,都怕招惹了他家的晦气,竟全部闭门不见。

    陈孝先走了一整夜,又敲遍了镇上所有人家的门,然而,无人怜悯、无人帮忙、无人慈悲……

    凌晨,陈孝先拖着沉重的脚回到了棺铺,等到他的,却是已经咽气了的棺铺老主……

    事情过去了大约半个月后,陈孝先听到了消息,袁思莹原定的亲事被退了。

    思来也是,思莹撞棺的事闹得众人皆知。出了这档子事,谁家又还愿意娶她的亲呢?

    尽管棺铺老主刚死不久,但思莹退亲的消息还是给了陈孝先一丝希望。

    只是自从那日出事后,袁家人看思莹看得更紧了,陈孝先再没见过袁思莹一面。

    又过了大概没几日,袁家传出了消息,说思莹失踪了。

    陈孝先自然是不信的,在当晚,他就偷偷潜入了袁家,然而,却听到了比思莹失踪更悚然的消息。

    他听见,那陈家大哥对着自己的父母说道,已经把什么东西埋到了附近后山的竹林里,无人看见,无人知晓。

    陈孝先怀着巨大的害怕,直直狂奔去了后山竹林,刨了几个时辰,居然真的在后山刨出了思莹的尸体。

    他望着死去的思莹,几近崩溃,只能趁着夜色,将思莹的尸体背回了棺铺。他为思莹收拾好了遗容,将她妥帖地放进了那金丝楠木棺——也就是思莹撞的那口棺。

    这时,棺魔出现了。

    棺魔本就辗转在各处的棺铺,因接收了无数棺木的浑气而藏存了百年,现下又被思莹撞棺的血滋养,感受了怨愤之气,这才现了魔形。如今思莹死了,不止它需要女子阴血滋补自身魔性,就连思莹的尸身也需要女子阴魂滋补,才能实现不腐。

    于是棺魔诱惑陈孝先,要他洒些棺木屑在街上,它会灌注些术法在其中。只要女子上街,闻了棺木香就可将女子心智迷住,一旦入夜女子便会自动走出家中,落入棺魔之手。

    棺魔还承诺陈孝先,不仅此法可保住思莹尸身不腐,甚至只要待它积蓄了足够的魔性后,就能潜入鬼道接引回思莹的魂魄,使思莹复活。

    陈孝先信了。

    于是,此后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乖乖听从着棺魔的话,替他办事,一切只为了让思莹复活,让“失踪”的她回来。

    …………

    陈孝先闭了嘴,良久之后,行止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姑娘,求求你,可否放了棺魔大人,求求你……思莹真的在等我……求求你……”陈孝先哭得跟泪人一样,不住地朝行止磕头。那头重重叩在地上,发出了骇人的顿地声。

    行止忙上前,抬手阻止住他的跪拜。

    陈孝先抬了脸,满头的血污几乎迷了眼,这让行止不由恍惚想到了那撞棺的思莹。

    与此同时,陈孝先突然抬手,朝着行止脖子瞬间抹去,行止不时不察,眨眼就被陈孝先扼住了脖子,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雕木小刀,直直逼着行止的咽喉。

    逢华表情微变,正欲动手,行止忙抬手制止他。她能猜到,按照逢华的本事,就算此刻行止被陈孝先挟持住,他也能立马将她救回。

    “姑娘!对不住……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这位公子……求求你,放过棺魔大人罢……放过它罢……”陈孝先颤抖着手哀求道。

    逢华忍着怒气,微眯了眯眼,危险地说道:“我可不认为,你是在求人。”他的眼神紧紧凝视着陈孝先手上的刀,估计那陈孝先只要动一下,他就能立马卸了那该死的胳膊。

    “对不起……对不起……”陈孝先摇着头呢喃道。

    “哈哈、哈哈哈……”一旁就不作声的棺魔突然邪笑起来,“真有意思……老子一个魔,还要你个小野种来救?真可笑……”

    “你闭嘴!”陈孝先突然急得对它吼了起来,目眦欲裂,“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思莹!为了思莹!”

    “臭小子,你他妈朝谁吼呢!……妈的操……哎哟别踩别踩别踩……”随即,那棺魔又被逢华狠狠踩了几脚。

    行止被他们闹得有点头疼,心底不由微叹。

    随后,待他们都平静了一些,行止这才说道:“陈公子,其实在下有一事不明,你……能确定棺魔前辈真能完好无损地将思莹姑娘的魂魄带回,并复活吗?”

    她话音刚落,那棺魔的身躯突然一顿。

    陈孝先茫然地听完,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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