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章 厨娘
恰巧这时外面下雨了，有一名士兵急急忙忙跑过来将高远拉走：“军师，去屋檐下面避雨吧？”
昨天天气不是很好，暗沉沉的不见阳光，今日便忽逢大雨，滂沱狰狞，像有小人躲在云后疯狂泼水，一刻也不停歇。
高远在外边等得难耐，姒缘在混沌世界中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炼丹炉”里都是药，姒缘低垂着眼，看也不看里面，手上的动作像耍杂技一样，快得人眼花缭乱。
短短两天炼制一千多份药液，需要极强的灵魂力量，更需要扎实的炼药功底……
姒缘炼着炼着，就发现不对劲。
因着高远算出她不是人的缘故，让她对高远十分信任，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一份药材是假的，关键是，这份药材不能缺哪怕一克。
姒缘不知道是高远被骗了，还是他们想考验她，可她现在不能脱身，也动弹不得，马上就要到那份药材入锅的时间了，她急得头发冒烟。
卖假药的真是可恶。
如今那叫茯苓紫金苏的假药材被扔在地上，猩红的叶子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姒缘深吸一口气，茯苓紫金苏主要用来补身体的，对脾有很大增益，若是要找替代品也不难，她的混沌世界就有同种属性的灵植。
但是，那是灵植啊，跟药材混在一起，会压制其他药材的药性……
眼看这么多天的成果就要功亏一篑，姒缘咬牙，终究是心一狠，把那和茯苓紫金苏相同药性的灵植拔了出来，随便用水清洗了一下，就炼化成灵植精华扔进“炼丹炉”之中。
“咕噜咕噜”
“咕噜”
“咕噜咕噜蹦蹦蹦……！”
炉内的药液迅速翻滚，谁也不服谁，可那灵植精华仗着自己有灵力，就开始大肆占领高地，让那些率先抱团取暖的药液全部噤声，最终还是忍受不了灵力的压力，给灵液腾出来几乎将近一半的位置。
见此情景，姒缘不禁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果然……
她就知道，灵植不是好惹的。
这样炼制出来的药液精华同样有祛除魔气之效果，只是服用起来比之前普通药材炼制而成的药液要痛苦十倍百倍。
因为那灵植采用的是暴力补身体的手段，根本不会管服用者的身体状况如何。
不过……
毕竟是他们自己拿的假药过来，姒缘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不再管了。
左右最终目的是祛除魔气，过程如何不重要。
天空灰蒙蒙一片，高远和那士兵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瓢泼的大雨，像在看一面瀑布，砸得瓦砾都在颤抖，“啪嗒啪嗒”看起来好不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心情不好，云层下的树啊草的，都被洗得绿得冒光。
姒缘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雨仍在下。
听见开门的声音，高远连伞都来不及撑，冲冲就挤进了姒缘房间：“怎么样，如何了？”
问完他就一愣，看着姒缘杂乱的长发，乌青的眼圈，还有那跟几百年没睡过一个好觉的憔悴脸色，他瞬间僵滞在原地。
姒缘看了一眼，没有怪他突然就闯进自己的房间，毕竟她也没什么私人物品放在房间里，而且外面还在下着鬼哭狼嚎的大雨。
想到那一千名将士的情况刻不容缓，她很温和的开口：“幸不辱命。”
高远欣慰的露出笑容，整个人像突然丢了力气一般滑坐在地，缓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重新恢复精神。
他环视了一圈房间，只看见少女闺中粉嫩的装扮，不由有些疑惑：“解药在哪呢？”
姒缘指了指屏风后面那一个木桶：“每人婴儿拳头大的一勺便可。”
高远连忙凑过去，旋即便看见满满一桶的绿色药液，似乎是刚刚煮沸过，里面还“咕噜咕噜”炸开气泡，看起来就像一锅毒药。
可想到自己那卦象，高远不再犹豫，冒着大雨冲出房间，去唤人进来抬药液。
姒缘贴心的给他拿了个木盖子盖在木桶上。
过了会儿，匆匆进来几名将士，抬着木桶便走。
姒缘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房间里，那名言灵过度的将士躺在病床上，状态不明。
将那木桶抬来之后，高远率先便舀了一勺，吹凉了些，扶着那昏迷的将士喝下。
有些从将士嘴边遗漏下来的药液，高远拿勺子给他刮了重新喂进去。
就这样，很快一勺药液见底。
还未等其他人说什么，那名将士突然抽搐起来，痛苦的皱起眉头，在昏迷中也痛得下意识满地打滚。
“啊！”
“痛！”
伴随着一声惊呼，那将士从床上跌落在地上，满身的汗水，汗水才渗出一会儿，便见一些不明的黑色物质跟着汗水一块黏在将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虽然给假药的是他们，但见此情景，姒缘还是心虚的移过眼。
好在没人注意到她。
“好痛！”
将士的惨叫声盖过了窗外震耳欲聋的大雨，传至院子的所有角落。
其他还没有服用药液的士兵，看着那将士不停颤抖的身体，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根根汗毛炸起。
良久，那将士的惨叫声突然戛然而止，人也瞬间睁开眼。
看着一屋子的人，他有些茫然：“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痛死了！”
其他人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一个两个捂住口鼻，默默退后离他远了好几步。
那将士纳闷的看了眼身上，不看不要紧，一看他立马蹦了三尺高。
“谁！哪个奸贼趁我睡着，把我扔到了泥里！”
高远看了他一眼，也是捂着口鼻说：“还不快点去洗洗……你哪是做了什么噩梦，是你身上的污秽之气被排出来了，所以身上全是杂质……”
说着说着，高远也不自信起来，明明污秽之气那么小一团，怎么那药液喝下去，能排出一身的淤泥杂质？
确保药液没有问题后，姒缘及时开溜。
开玩笑，满满一桶的药液，一千多人排出杂质，那得是多么臭气熏天的场面，吓死人了好不……
回到院子时，发现姜醉月两人都不在。
姒缘随便拿了把油纸伞出门，来到陆潼常待的院子。
守门的将士看见是她，尊敬的拱手作揖：“陆神医，将军他出去了，估计得半个时辰后才会归来。”
见姒缘正想转身离开，守门的将士连忙拦住她，急急开口：“陆神医，等一等！”
“陆神医……将军说，若是你来寻他，便放你进去院中等候歇息，院子里的小厨房，那个厨娘手艺十分了得，陆神医可以随意让那厨娘做任何佳肴……将军都安排好了。”
闻言，姒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朝他道了声谢，屁颠屁颠往守门将士所说的小厨房而去。
守门的将士双手捂着胸口，满脸通红……
陆潼的院子十分大，门口两棵绣球花，进去青砖铺路，路边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矮茶树。
雨滴落在茶树上，将新出的嫩芽清洗得鲜嫩欲滴，清香弥漫。
院子内有一棵巨大的槐树，树下摆有两张石桌，几根石凳。
占据视野最多的便是那几间建造成一排的房子，全都两层楼高，房前是木制的围栏木板小路，围栏边有青草鲜花，花瓣在雨中摇摇欲坠。
最中间的房门为半圆形，有蓝色的布帘垂在门口，其他建筑雕梁画栋，屋檐下挂着灯笼。
这个院子和姒缘的院子格式差不多，姒缘按照习惯，往那一排房间后面走去。
院子里没什么人，当姒缘走进小厨房时，只看见里面有一个老奶奶在择菜。
见有人来了，还是一位绝美的姑娘，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瞬间挂上慈祥的笑容：“你来了，十九。”
姒缘疑惑的打量着她：“奶奶，你认识我？”
老奶奶摇了摇头：“老妇从未见过你，不过将军交代过，若是有一位天资卓越、身形宛若仙女的少女进到院中，那必然是十九小姐……”
“十九姑娘，你想吃些什么，老妇现在便去准备。”
闻言姒缘不禁犹豫起来，她还以为厨娘是个年轻女子，没想到居然是一位老太太。
看着老太太那皱巴巴像晒干了的树皮一样的手，姒缘眼眸深邃，想到那时也是这样一位老太太，自己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仍将幼小的她带回家，悉心抚养长大……
那些记忆虽然久远，却在日日回忆中越发清晰。
姒缘倏然站起身，接过老奶奶手中的空心菜，熟稔的撕扯成小条。
老太太见状大惊失色，颤颤巍巍站起身伸出手连忙想要制止她：“十九姑娘，这可使不得！”
姒缘微微撇了撇嘴，嘟囔：“奶奶，我这人最喜欢尊老爱幼，若是让你一大把年纪，还给我一个年轻丫头做饭，我估计得好几日辗转难眠，心神难安……”
“哪里有什么使不得的……”
老太太被她说得一愣，而后不由得感叹一声：“哎……老妇做了一辈子的饭食，被夸过数声厨艺了得，但却从未遇见十九姑娘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老妇年纪大，而愧疚难安。”
“十九姑娘，你心地可真良善啊……”
姒缘不好意思的咳了声，闷头择菜。
要是厨娘是个年轻女人，或者是个老头，她才不会管呢……
择完空心菜，老太太又转身回屋拿出一簸箕蚕豆，耐心的剥了起来。
姒缘见状连忙拿了根小草凳，凑了过去。
一边剥，一边询问：“奶奶，你打算拿这个蚕豆做什么啊？”
老太太莞尔一笑：“十九姑娘，老妇打算做些粉蒸肉，拿这蚕豆垫在底下，那肉不仅有肉香，有粉味，还会有蚕豆的清香……”
说完她又笑呵呵的问姒缘：“将军最喜欢的便是老妇这一手粉蒸肉了……不知道十九姑娘喜欢什么菜？小厨房有许多食材，若是没有的，可以让小顾去城北买……”
姒缘摇了摇头：“奶奶，你随便做些就好，我想尝尝你的拿手菜，不必将就我的口味。”
老太太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瞬她与陆潼完全不相像的脸，不由得心下微惊，慌忙移开视线。
随即她有些牵强的询问：“十九姑娘，你最近去过城南吗？”
姒缘最善的便是察言观色，发现她眼神中的躲闪，还有这尴尬的话题转移，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顺着她的话摇头。
老太太徐徐开口：“最近城南可不太平，那茶楼老是有新人斗胆卖艺。第一位说自己饭量天下第一，结果才吃两碗便被撑死了。第二位说自己唱戏天下第一，结果唱着唱着突然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如今将军正是跟着官府中的人前去探查此事，十九姑娘若是想去买些什么，还是不要路过城南了，那里乱的很。”
姒缘听话的点了点头：“将军还管这些事吗……奶奶，您怎么知道的？”
“将军的院中除了老妇，还有前去采购食材的小顾，这些事，都是小顾闲暇时告诉老妇的。”
蚕豆差不多剥完，老太太又转身从厨房里拿出几条茄子，慢条斯理的和着竹管中流出来的水清洗。
姒缘见状接过她的活：“奶奶，你还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就好了……这些我从小做到大，基本上都会。”
听得她这话，老太太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心疼，想到那些将士所言，十九是从山里寻回得，不由得感叹：“好孩子，好孩子啊……”
“奶奶说笑了，这只是一些小事……”
小厨房外，细雨蒙蒙，灰沉沉的薄雾笼罩着小院，远处几棵芭蕉被暴雨摧残后，叶子匍匐在地上，哪怕现在雨小了也起不来。
竹管中的水清澈甘甜，姒缘洗着洗着，感受到似有若无的灵气缠绕指尖，不由得讶异的挑眉：“奶奶，这个竹管中的水，从哪接的啊？”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呵呵的说：“你说这个啊，这个是将军的私池里面接出来的水，池子里有一块来自汤国的奇石，听将军说好像是什么废弃的源晶……”
“老妇没什么天赋，碌碌无为一生也才二段言灵，所以不知道那些……不过这水喝着甘甜无比，十九姑娘若是有兴趣，老妇得闲，等吃完这顿饭，老妇就带你去看看那池子。”
姒缘将茄子放回洗干净的竹篮中，询问：“奶奶，您都说了是将军的私池了，他能让我去看吗？”
“呵呵呵……”老太太笑道，“将军交代过老妇，说只要是十九姑娘你啊，别说去看看那池子，就算是你把他这院子搬空了，都依你……”
姒缘嘴角抽了抽，安静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