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宣父犹能畏后生（1）
“宫里的人来催了多次，重阳都过去几日了，娘娘应该准备准备回宫了。”景竹秋说。
吴颂嫣撇嘴道：“好吧，你去和闻人将军说一声，让他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回去吧。最近天凉了，你顺便去给他送些炭火吧。”
“是。”
景竹秋离开，前往闻人昴的住所。她看屋里黑着灯，在外面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将军”，无人应答。
“等等。”景竹秋刚想开门进去，就被人叫住了。“姑姑有何事？”
景竹秋一惊：“大将军，您不在屋内？您怎么这身打扮？宫里人催的紧，娘娘说今晚让将军收拾东西，明日就回宫。娘娘说今晚天凉，顺便让婢子来送些碳火。”
“多谢姑姑了。”闻人昴道：“就放……”
闻人昴刚想让她把东西放门口，景竹秋就先进去屋内点燃了蜡烛。闻人昴皱了皱眉，进屋之后将门轻轻关上。蜡烛点燃之后，整个屋子都明亮起来，景竹秋回头问道：“我帮您把碳火烧……”景竹秋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闻人昴衣服上的点点血迹。刚才在夜色中，景竹秋没有发现闻人昴身上的血迹，在光亮中却显而易见。
“大将军？这……”景竹秋心头骤然一惊，连连后退。
“姑姑不必紧张。”闻人昴淡然一笑：“我不会把姑姑怎么样，既然姑姑已经看到了，我也就不过多解释了。只希望姑姑不要到处乱说。”
景竹秋没见过这种场面，定下心神，缓缓道：“婢子，婢子明白。”
闻人昴微微一笑：“姑姑慢走。”
景竹秋打开门快速离开，马不停蹄地走向吴颂嫣的房间：“娘娘，娘娘！娘娘可知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吴颂嫣轻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道：“慌了慌张的做什么，有事慢慢说。我让你告诉闻人将军的你可说了？碳可送了？”
“送了送了！我就是去送炭的时候，发现，发现闻人将军不在屋内，我进去点燃蜡烛一看才发现，闻人将军身上有血！”
吴颂嫣从困意中惊醒：“闻人将军受伤了？”
“不是，不是啊，将军看起来没有受伤，像是沾上的血……”
“别人的血迹？”
“姑姑果真不讲信用，不是与我说好的，不到处乱说吗。”闻人昴推开窗户，看四周无人便从窗外翻了进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此时闻人昴已经换了身平时穿的衣服，他扫了一眼吴颂嫣，又看向景竹秋：“嗯？”
“婢子也只告诉了皇后娘娘，没有告诉外人啊。”景竹秋解释道。
闻人昴轻“哼”一声，别过了头，显然是不太高兴。
吴颂嫣见状，扯了扯景竹秋的袖子，道：“闻人将军不悦，快赔礼道歉。”接着吴颂嫣微微欠身：“是我教下不严，还望将军不要生气。”
“婢子知错，请将军责罚。”景竹秋撇撇嘴说道。
“娘娘不想惹上杀身之祸，就当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若是再有其他人知道，臣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保住娘娘。”闻人昴起身离开，身上的香囊也跟着晃动起来。
吴颂嫣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景竹秋却注意到了闻人昴身上的香囊：“娘娘，刚才我在将军屋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戴着娘娘绣的香囊，想必是怕弄脏吧。他果然是对娘娘有意呢。”
“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吴颂嫣轻轻打了她一下：“闻人将军，真的杀人了吗？”
景竹秋压低声音说，生怕被第三个听到：“千真万确，婢子看的真真地，就是血。闻人将军身上没有受伤，那就肯定不是他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没看到刀什么的？是不是扔掉了？”
吴颂嫣正色道：“这件事不要乱说，也不要再管了。闻人将军说的对，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次日上朝，朝堂收到消息：郑府满门在流放途中遇害，无一人幸免，现场只留下了一把闻人家的刀。“闻人刀”上面刻着“闻人”二字，是闻人家特有的东西。只要是闻人家的人，不管是妻妾还是侍从都会有一把这个刀，来代表自己的身份，且每个人只有一把，即使是丢了也没有多余的。
首先被怀疑的肯定就是闻人言。“太师，你作何解释？”武治问道。
闻人言知道这是陷害：“这件事与臣无关，必定是陷害。我们闻人家没有人丢了刀，就算有人没有，也是凶手先偷了我闻人家的刀，用此刀杀害郑家满门，再嫁祸于我。这刀虽说是我太师府特有的，但是也不能保证不会被人偷了去。”闻人言说得有理有据，若是找不到其他证据，凭一把刀也很难能彻底定罪。
“太师之前说太师府守卫森严，定不会出现灭门和兵符被盗一事，怎么现如今闻人刀被盗了都不知道呢？”有大臣说。
闻人言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杨素也在一旁听着，这话倒是没错，太师府的东西不容易被偷，很有可能是太师府的人做的这件事。若真的是这样，那闻人昴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
“传朕旨意，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必定得给朕查出真凶！只要是闻人家的人，都要一个个查，看谁没有闻人家的刀！”这件事关系到了郑家满门，还有他的皇妹，至少也得给太后一个交代。
杨素有些替闻人昴担心，就算闻人昴现在在吴府，也一定会查到他头上，如果真的是他干的，那他没有刀怎么能脱身。而且，他为什么要杀郑家满门，他如果只想报复闻人言，为什么要搭上这么多条人命？杨素对这种做法感到不满，打算等给太后请安后亲自去问问闻人昴。
杨素刚随武治进去，就看见武令姝靠在太后身边哭。
“好孩子，不要哭了。都说了没有看到熙儿的尸首，说明熙儿还没有出事，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太后安慰道。
杨素暗自笑笑，心想：平安回来？被流放的武易熙果然被掉包了吧。武治与杨素行礼后就坐，杨素一边记录，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姝儿，朕一定会令人彻查此事的。”武治安慰道。
武令姝哽咽着，不说话。
“杨爱卿平日里经常替朕出谋划策，你怎么看这件事，若是再像上次那样查不出来真凶可怎么办。”武治看向杨素，问道。
杨素没有想到武治会问自己，上次吴太尉下毒一事就是查不到真凶，时间拖得太久也就草草定了罪。杨素看了看四周的婢子，侍从，武治一下就明白了，命他们退下。
杨素看到没有外人在场，放下笔，缓缓说道：“臣以为，上次给吴太尉下毒之人，就是灭郑府满门之人！”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地看向杨素。就连武令姝也停止了抽泣，静静地看着杨素。
杨素继续说：“臣以为，郑家人必定是受人指使，才下毒杀害的吴太尉，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害吴太尉。可是郑家人也明白如果在自家宴会上下毒，肯定会将矛头指向郑家，所以幕后之人一定有权有势，郑家一定也是觉得幕后之人能够帮他脱身，才会决定下毒杀害吴太尉。”
杨素顿了顿，沉思片刻继续编：“幕后之人一定是答应了郑家人，会在流放的时候救他们。只是郑家人没有想到，幕后主使怕他被郑家暴露出来，就选择了杀人灭口。”
虽然没有点到某个人的名字，但矛头已经指向了太师府。这样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那就是说，是太师干的了？”武令姝问道：“吴太尉的事，也是太师？”
杨素说完这些话已将浑身冷汗，低着头没有回答，一来是自己害怕被武治降罪诬陷太师，二来是妇人干政确有不妥，不回答便是默认。
武治点头咂嘴，道：“杨爱卿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单凭一把刀，这怎么能定罪？况且，刀被人偷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到武治相信自己，杨素松了口气，更加大胆地说：“臣猜测，除了看门的侍卫，又有哪个人整日将刀戴在身上。若是侍卫丢了刀，必然能发现并及时上报，可是太师今日在朝堂亲口承认，没有人丢了刀。若真的是府里面的人丢了刀，可是太师府守卫森严，偷兵符的人都不敢从太师府下手，那又怎么能会被偷了呢。兴许幕后之人确实是为了嫁祸太师，臣也只是猜测。陛下一定要让大理寺仔细查，千万不能冤枉了太师。”
听完杨素的分析，武治更加确信凶手是闻人家的人。武治下令每个人都要好好查，连在吴府的闻人昴也不能放过。闻人昴快要回齐州，只能推迟回齐州的时间了。如果真的是闻人昴干的，杨素自然不担心他，既然闻人昴敢把刀留在那，必然留了后手。
杨素从太后宫里出来，顺便去了一趟中书省。“戴兄。”杨素微微欠身。
“杨兄来了。”
中书省大部分的人都换成了杨素和戴冬提拔的寒门子弟，说话也变得方便。
“刚刚你去太后那里了吧，陛下怎么说？”戴冬问道。
杨素回答：“陛下也拿不定主意，就是怕查不到真凶。陛下还问我怎么看这件事，我也没多说什么。我说是太师干的，也是没有证据的，只能看查出来什么了。”
“都知道是他干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戴冬恼道：“那一把刀能说明什么，他完全可以说是陷害。”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只能看大理寺能不能查出什么了。”
“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查，刑部是太师的人，就算真的查出来什么，刑部也不会说的。”
杨素点头：“现如今刑部，兵部，工部大部分都是太师的人，他的权势还是不小。”
“上次那个欧阳拓，我感觉还不错。不如等他入仕以后，尽早提拔安排在中书省或者吏部？”
“欧阳拓心思单纯，为人善良，过早在中央做官反倒对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