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3）
天元五年 九月初九
“虽然陛下这几日常来府上，但是也说了多次让娘娘处理完事务就快些回宫。”景竹秋说：“郎主的头七已过去多日，娘娘总是待在宫外，怕是不好。”
吴颂嫣怏怏不乐，辩解道：“哪里有什么不好，这是本宫的娘家，为何不好。”
“今日重阳节，陛下正参加晚宴，今晚应该是来不了了。”
“来不了最好，省得来多了本宫心烦。”
“娘娘刚刚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可怎么能说这种话。”
“宠爱不过是一时的，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对了，若是我回宫，那闻人将军呢。”
“原来娘娘是担心闻人将军啊，闻人将军可能到了日子就会回齐州了吧。虽说闻人将军是陛下派来保护娘娘的，但郎主头七的法事，府中的杂活，闻人将军都有帮忙。不过我最近看见闻人将军早出晚归，每天不知道出城干嘛去。”
话音刚落，窗户被缓缓打开，只听有声音从窗外传出：“今日重阳，女子应该簪菊花。”
吴颂嫣看向窗边，只见闻人昴从窗口探出头来，有些惊讶：“闻人将军，你怎么在这。”
闻人昴没有回答，将手中刚采摘的菊花缓缓放在梳妆台上。
“这花真好看，婢子帮您带上吧。”景竹秋看着梳妆台上的花，拿起来准备给吴颂嫣戴上：“闻人将军真是细心啊，菊花是白菊花呢……”
闻人昴笑了笑，依旧没有回答。
“哎呀，我不戴。”吴颂嫣半推半就，景竹秋就已经帮她把花戴好了。
“娘娘你看，还挺好看的呢。”说着，景竹秋拿来镜子摆在吴颂嫣面前。
“还好吧。”吴颂嫣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开口道：“多谢闻人将军了。今晚陛下宴请百官，还有明日的骑射比赛，闻人将军应该也要去吧。”
闻人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去。
“将军不去？为什么不去呢？”吴颂嫣疑惑：“闻人将军箭术骑术俱佳，若是在比赛中得到名次，那不就能一直留在京中了。”
闻人昴轻笑：“臣骑术箭术俱佳？臣从未参加过一场皇家骑射比赛，皇后怎么就能知道呢？”
吴颂嫣顿了下，马上别过头，道：“闻人将军常读兵书，又上过战场，想来是这样的吧。”说完，又改口道：“其实本宫也是听别人说的。”
“如今天色已晚，不适合放纸鸢。皇后不如上街走走，也别整日在屋中闷闷不乐。”景竹秋问道，又看向闻人昴，“有闻人将军保护，应该没什么大碍。”
“皇后若想去，臣陪您去便是。”
吴颂嫣暗暗高兴，赧然一笑道：“本宫先去更衣。”
逢年过节，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先帝在位多年才开创这盛世，如今武治只顾享乐，不知道这盛世还能持续多久。
“公子，那边有花糕，我们去看看吧。”街上人多眼杂，毕竟身份不同，吴颂嫣对于称呼上也是格外小心。
闻人昴回过神来，点点头：“好。”
“姑娘，我这菊花糕新鲜出炉，软糯香甜，宫里的陛下、娘娘吃了都说好，你要不要买一块尝尝？”卖花糕的小贩说道。
吴颂嫣回头看向闻人昴，闻人昴回应道：“姑娘想吃便买，我不爱吃花糕。”
“那便，拿两块好了。”吴颂嫣说道。
“两块？两块哪够了，姑娘肯定吃了还想吃！”小贩笑道。
“那就三块，三块！”说着，吴颂嫣就让景竹秋拿出钱袋来付钱。
小贩收好铜钱，将三块花糕装好，递给吴颂嫣：“姑娘慢走！”
吴颂嫣拿了一块花糕给景竹秋，又拿了一块递到了闻人昴面前：“公子当真不吃？重阳节应该簪花，吃花糕，放纸鸢，男子也不例外的，公子倒是一样也没沾。”
“公子今日肯心甘情愿陪我出来，想必也是因为这几日陛下宠幸我的缘故吧。”
“姑娘这意思是指，我前几日替姑娘抓捕黑衣人，陪姑娘替吴太尉守灵超度，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闻人昴轻笑，转移话题道：“今日我回来的晚，本以为未时就可以回来，却不想忙到申时，要不然就陪姑娘放纸鸢了。”
吴颂嫣柔和的双眸娇羞地看了眼闻人昴，问道：“公子当真是这样想的？想来，公子不去赴宴也是我的缘故吧？”
闻人昴笑了笑，接过吴颂嫣手中的花糕吃了起来，并未回答。
“公子不是说不爱吃吗？”吴颂嫣问道。
闻人昴沉思片刻，道：“我母亲每次重阳节都会给我做花糕”说完，又将剩下的花糕吃完。“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阿娘做的了，也就渐渐不爱吃了。”
吴颂嫣看到闻人昴眼中的失落，换了个话题：“今日官员应该是休假，公子都在忙什么，我看天未亮公子便出去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闻人昴没有说，吴颂嫣也不便多问。
“对了，这是……”吴颂嫣低下头，拿出一个香囊：“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我看公子身上那个戴旧了也没有换，我就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就算是答谢公子多次的救命之恩……”
闻人昴一笑，看了看香囊，这个新香囊上面绣的是菊花，和自己身上戴的的确如出一辙，做工也很精细。他解释道：“我身上这个，是我母亲给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换过。”
吴颂嫣本想不提闻人昴的母亲，却不知道又转到这个上面了。闻人昴没有接给她手中的香囊，她惘然若失，垂下眼帘准备收起来：“怪我不知道。”
“没什么的。”闻人昴说道：“换了新的也好。”
吴颂嫣转悲为喜，身边的景竹秋给吴颂嫣使眼色，让她替闻人昴系上。吴颂嫣看向景竹秋，羞赧地摇摇头。闻人昴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轻笑：“给我吧。”
“啊，啊好。”吴颂嫣将注意力转向闻人昴，她把香囊放在闻人昴的手心，看着闻人昴将她亲手绣的香囊佩在身上：“我绣的不如令慈绣的好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闻人昴打趣道：“原来，姑娘整日都盯着我的香囊看。”
吴颂嫣听了这话害羞起来，红着脸道：“哪有……啊对了，公子快要回齐州了吧……”
“是，过几天吧。”闻人昴说。
“那我与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
“齐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来回折腾费时费力，已经有不少官员上折子说让距离太远的军府戍守边境。若是被采纳了，恐怕我们这些地方官只能在宮宴的时候来了，而且就算有宮宴，也不一定就能邀请到我们。”
“那，那可如何是好？杨舍人三年就回京了，为什么公子不行？”
“事情复杂，朝堂的事情你也无需多问，更不要问武治，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给你安一莫须有的罪名。”
先帝在位时，喜欢与大臣们饮酒作诗，年年都会去大雁塔吟诗作赋。武治不善这个，所以每年重阳节只会进行骑射比赛，得到名次的人有赏，一无所获的人有罚。老臣们有心而无力，争不过年轻力胜的官员，往往都是做一个看客。据不少曾与闻人昴打猎游玩的官员说过，年轻的官员当中，闻人昴的骑射是一等一的，只是闻人昴从未参加过皇家狩猎。戴冬是寒门书生出身，自然也不会擅长骑射，杨素对此也是末学肤受。
今日过节，武治便让杨素不必记录，坐在下面吃酒，只是和他差不多品级的官员较少，戴冬品级更高，离他也比较远，所以一个人坐着也确实觉得无聊，只得去殿外吹吹风。
“杨舍人？”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杨素背后响起。
杨素转身：“长公主。”
“殿内在举办宴会，杨舍人在殿外看什么景色呢。”武令姝桀然一笑：“不会是吃菊花酒吃醉了吧？”
杨素轻笑：“公主打趣了，菊花酒不易醉，臣也没有贪杯。只是在殿外兴味索然，便想出来走走。”
“过几日就到了流放的日子了，也不知道易熙姐姐怎么样了。”
“公主应该问问太后才对。”
“我问了，母后只是叫我不要担心，母后说易熙姐姐还能再回来。”
杨素默然不语，之前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太后无动于衷必定是已经万事俱备。“安乐长公主没有被废除封号，依旧是公主，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陛下仁慈，说不定哪日就大赦天下了。”
武令姝垂着眼帘，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至少我不用嫁给郑公子了。”
杨素“扑哧”一笑，道：“原来公主一直对婚事耿耿于怀？臣理解公主的心情，只是公主身份特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不能违抗。”
“是啊。”武令姝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等公主有心仪之人，再告知太后与陛下。太后与陛下选择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公主。臣以为，公主的婚事大部分应由公主来做主。”
武令姝喃喃道：“杨舍人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素含笑：“在外人面前，臣自然得说那些话，若叫旁人听了去，不就再给臣定一个教唆公主的罪名。”
武令姝轻笑：“杨舍人真会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