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顾唯一,过来!”张岩站在顾唯一身后,眼睛却盯着季让。
季让也不躲,散漫地看向张岩。
他或许应该说一句老同学好久不见。
不过,张岩没给他这个机会。
“表哥?你怎么在这?”顾唯一回过头有些疑惑。
张岩没回答她,而是一把将她扯到身后。他的身高跟季让差不多,此刻两人平视着,谁也不曾开口。
顾唯一被张岩扯过去,她站在张岩的身后,看不到张岩的表情。
不过,张岩并不想让顾唯一知道,他和季让认识的事情,于是扯过她,不满道:“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也不接。”
顾唯一这才发现手机被她静音了。
“赶紧回去,冻死了。”
张岩扯着她往院里走,顾唯一回头冲季让摇手,却被张岩一把扯过来,语气愠怒:“我看你是皮痒了,什么男人都跟着出去。”
“我俩是朋友。”
“你了解他嘛,就朋友。”张岩一边走一边说,语气不怎么好。
从外婆那边论资排辈,张岩是长孙,老大,顾唯一比他小两岁,但在外婆那边是老小。
所以张岩很多时候充当大哥的角色,那时候最喜欢养着顾唯一,像小孩过家家似得。
所以顾唯一对这个表哥格外亲切。
站在院外的季让淡淡地自嘲一笑,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房子,只是觉得老天跟他在开玩笑。
进了屋子,张岩把客厅灯开了,此时已经凌晨三点,顾唯一已经困了。
“你怎么在外面?”顾唯一打了一个哈欠,整个人十分疲惫。
“我辞职了,被你大姨夫赶出来了。”张岩翘着二郎腿,一点不着调。
顾唯一在昏黄的灯光下注意到张岩脸上的巴掌印,“大姨怎么说。”
“能怎么说,听你大姨夫的呗,她啊像来没什么主见。”
“是是,你最有主见。”顾唯一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揉了揉快粘一块的眼皮,“喏,书房有床,我困了去睡了。”
顾唯一正准备走,被张岩拉了回来,张岩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跟那男的怎么认识的?”
“在酒吧认识的。”顾唯一如实说,她现在很困,脑袋昏昏沉沉的。
“酒吧?”张岩提高音量又自觉的降下来压着嗓子,“顾唯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去酒吧。”
“你不也总去嘛。”顾唯一有些不满,她很困,可表哥像审犯人一样拉着她审讯。
“我跟你能一样?我是总去,你去过几回。”
“去几回就熟了。”顾唯一眯瞪着。
“你是要气死我。”张岩想拍桌子又怕吵醒小姨和小姨夫,于是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
顾唯一困得不行,她眼睛湿漉漉地,头发也有些乱糟糟地,“不行,我要睡觉了。”
“等一下。”
顾唯一回头看他,她眼睛快睁不开了。
“离季让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顾唯一实在太困了,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就随便点了点头。
张岩看着她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但心疼她,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凌晨三点的酒吧高潮的气氛逐渐弥散,季让站在走廊里抽了根烟,白烟缭绕,烟味冲的他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加嘶哑。
抽完,他便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张岩把顾唯一护在身后的场景,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能把她吃了似得。
他睡不着,脑袋十分清醒,他平躺在床上,盯着房顶看,眼神空洞,没什么情绪。
最后,实在睡不着,他站起来趿着拖鞋,穿着t恤长裤去走廊。
他半倚着窗台,修长白净的手指夹着香烟,好像抽得又多了起来。
从这里能看见后街那一盏昏黄的路灯,孤单的立在那里。
张岩一个知道他过去所有事情的人,他应该觉得庆幸不是嘛,这样顾唯一知道他的过去,不就是在探求他的人生。
但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想到这,他弹了弹烟灰,烟灰簌簌的落下,烟头变得更加猩红。
窗外的风吹进来,他额前的碎发被吹起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出来,可眼神空洞,没什么神韵。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后背像是被人压着,喘不过气来,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忽然他明白,他想让顾唯一走进他的人生,而不是被迫走进来。
所以这些日子他在尝试讨好她。
张岩如果告诉她全部,或许她会厌恶他,讨厌他,嘲讽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克星。
他突然低下头,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或许他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也被他扯断了,而他只能握着被扯断的稻草陷入这烂泥般的人生,苟延残喘活到最后一刻。
之后,季让又恢复了那个混乱的作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睡着,什么时候是清醒,只是觉得生活似乎没什么意义,这样报复性生活,或许让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还算是活着。
他这样的人沉溺于声色的世界里,身上那精致的破碎感总是吸引着别人,他像是一个堕落的神仙,而她们争抢着想成为他的救世主。
顾唯一是在中午醒的,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王女士正在数落张岩。
“你能不能别那么不着调,从国外回来把你爸妈气得半死,现在好不容易有不错的工作又辞职了。”
张岩吊儿郎当的,他剃了寸头,眉毛一处是断眉,脖子上有一处纹身,看上去像个二流子。
顾唯一想起来表哥让她远离季让的事情,突然想,他长得还不如季让正经呢。
正当她看向这边,张岩无声地说:“看什么看。”
顾唯一撇撇嘴没搭理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等她洗漱出来的时候,张岩正吃饭,王女士依旧不停地数落着他。
“你妈让你住着躲几天,等你爸气消了再回去。”
“他,气消不了。”张岩吃完,“对了小姨要不我去小一那里住?”
王女士当即给他一筷子:“你妹妹多大了,需要私人空间。”
“她那个教师公寓两室我住一间她住一间,我不打扰她。而且你书房那个床太小了,我住不下。”张岩说完,看了顾唯一一眼。
顾唯一收拾了收拾:“你要是想住就住,别打扰我。”她说完又补了一句,“只能住半个月。”
“行。”张岩当然爽快的答应了,说是跟顾唯一住一起,实则是为了看住她,避免跟季让接触。
昨晚看到两个人那么亲密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他自己的妹妹,他知道性格木讷尤其是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很迟钝,拥有一颗悲悯之心。
季让那种人总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们对他产生同情心。
周末结束顾唯一要回学校,张岩也跟着她出来,一出门便碰到刚刚下课回来的周霖。
顾唯一看了他一眼也没作声,张岩插着兜吊儿郎当的,扬了扬下巴,“他回来了?”
“你不看见了嘛。”
“不回美国了?”
“不回。”顾唯一有点后悔带着张岩回去,他有点聒噪。
回到学校顾唯一有自己的事情,她也没再管张岩,她这个表哥像来喜欢自由自在,谁也管不了。
到了晚上顾唯一给季让发了一条短信,【你还好嘛?】
只不过这条短信石沉大海。
她以为他还在睡觉,但接连几天都不回消息。
顾唯一其实不喜欢这种情绪被别人牵着走,因为以前她总是被别人的情绪牵着走,这让她很痛苦,所以她挺讨厌这样的。
为了调解这样的情绪,她想到前些日子季让也消失了一段时间,她把他不回消息最后归结为有事脱不开身。
初冬将至,温度骤然下降。
顾唯一回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放的糖,看向郑枳。
“谁的?”
“刘婷的,听说订婚了,提前吃喜糖。”郑枳指了指对面正跟其他老师谈笑的刘婷。
“还是那个公务员?”
“嗯,听说处的不错,也挺神奇的。”郑枳拿了颗糖吃,“以前她一直想拿下季让,想要刺激一点,这回又觉得平凡生活挺不错的。”
提到季让,郑枳看了她一眼问:“你和季让还有联系没?”
顾唯一摇摇头。
郑枳好像松了一口气,“没联系就好,前几天跟赵黛汐去时忘酒吧看到他,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他在酒吧,没有失踪?
那他为什么不回消息。
“他怎么了?”顾唯一翻着教案状似随意地问。
“就是在你面前见到的和在酒吧见到的不一样。”
顾唯一哦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一根棒棒糖剥开包装,吃了起来。
糖很甜,但不是橙子味的。
他为什么不回消息,是因为他生气吗,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她。
季让这个人好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很突然,就像当初他强制进入她的生活那样的突然。
季让好像是掉入她世界的一个过客,将她平凡的生活刺激了一下,又突然消失了。
很突然,这种突然让她有些耿耿于怀,心里空落落的。
下午上完课,顾唯一刚到办公室郑枳便拉着她往外走。
“饿死了。”郑枳嘟囔着,“今晚出去吃,食堂的饭总是重复的懒得吃了。”
“行。”
顾唯一被郑枳拉着往外走,路过保安室,顾唯一和郑枳跟看门大爷打了声招呼。
“你俩出去吃啊。”
“啊,大爷想吃什么,给你带点?”
“不吃了,刚吃完,老婆子给送饭了。”
大爷笑呵呵地跟她们说。
顾唯一听着郑枳和老大爷瞎聊天,不经意间看到门外的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黑色紧身裙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大波浪红艳艳的嘴唇。
那种风韵她看得出来是谁,即便女生戴着墨镜。
是徐然。
“小一。”
顾唯一本来想装看不见,毕竟下课的点,这里家长很多。
“你认识?”郑枳问完多打量了面前的女生几眼。
顾唯一点点头:“高中同学。”
“小一能聊几句吗?”
顾唯一看着她,没点头,没摇头。
“我先去前面开车,你先聊。”还是郑枳先开口。
顾唯一点点头,“我待会儿过去。”
徐然身材高挑,顾唯一跟她站一起比她稍微矮一些,两人不是一个类型,一个清纯中带着妩媚,一个清纯可爱。
“我来这边办点事情,没想到碰到你。”徐然说。
“有事吗?”顾唯一直接问。
“你能原谅我们嘛,就高三那件事。”徐然看着她。
“你们指的是谁?”
“我和周霖。”她此时不像在别人面前的那样温和,说话时挺理直气壮的,说是求原谅,好像没有半分歉意。
“原谅你们什么?”顾唯一看着她。
“当初事情闹得那么大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可能给你带来了痛苦。”
顾唯一盯着徐然看,她不知道她墨镜后面的眼睛是什么情绪,但她看到徐然墨镜上面倒出她的身影,她脸上没什么情绪,颇为平淡,这些天她听多了这种话,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生理上的应激反应也不存在了。
“没想到吗?”顾唯一笑了笑,此刻心里无比平静,“徐然别再找我求原谅了,假不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打扰我了。”
“小一,你不原谅我们,我们会一直很愧疚,周霖他现在非常愧疚。”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顾唯一抬了抬眼镜,她觉得她在浪费时间。
当年的事情一开始她是耿耿于怀的,后来同学聚会上,让她觉得不值得,所以她就突然释怀了。
她记了七年,释怀后,无比的轻松,所以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小一许班去世了,她一直对你很愧疚,周霖现在也是,他现在很憔悴,你不能对他这么狠心。”
“别再来打扰我了,你来这儿求原谅,还不如多陪陪他。”顾唯一甩开她的手,周边有家长看过来,她不再理徐然,径直往停车场走,郑枳还在等她。
不能对他们狠心?
当初她求着他们放过她的时候,谁替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