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金风玉露
“最是人间留不住，玉盏金杯朝天溯。”垣上，被绑成人棍的高子虚独自杵在阴暗的角落，两眼失神望着浩瀚星空划落的一颗星斗，喟然长叹道，“道友，一路走好……”
可惜的是，没有人体会他的感慨，有的只是一名行色匆匆的绛雪阁弟子顺手将他口中掉落的布团又塞了回去，然后快步离去。
垣前，滔天的兽浪一浪高过一浪，堆积如山的尸块很快在后方兽潮的裹挟下化作一辆辆巨兽战车蛮横撞击着城防。
“用力！再用力！”一个由绛雪阁弟子组成的偃月法阵内，赵鲲鹏稳居阵中正对着身前几十名绛雪阁弟子厉声呵斥，“瞧你们这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吃饭呢！”
“可不没吃呢……”离他最近的二弟子农子松苦着脸，肚内一阵绞痛。刚刚，他心爱的妖宠被一根柱子般粗的触手卷了出去，哀嚎都未发出便淹没在滚滚兽潮之中，心疼的他掏出一条八爪鱼似的东西大口咬了下去。
“二师兄，你怎把上供用的祭品偷了出来？就不怕大师兄责罚？”一名胖胖憨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弟子扭头问道。
“切。”农子松嚼得正酣，鲜嫩的肉汁溅的一脸都是，“这河罗鱼肥美，重逾十万斤，全身上下少说也有上百条大触，少一两根鬼才觉得出来。”
闻见阵阵异香，又瞅着农子松大快朵颐，啃得油光满脸，憨憨蠢蠢的弟子咽了咽口水，哀求道：“好哥哥，给师弟我留一口，自从随大师兄出了宗门我就没吃饱过。”
“去去去。想吃自己去后山，祭坛上多的是。”农子松不耐烦地挥手，大口一张便将好长一条河罗鱼触手连吃带吞塞入腹中。末了，他打起饱嗝，长袖一挥抹尽嘴边油污，忽然瞥见那弟子腰间鼓鼓的口袋，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掏出一根滋溜冒油的触手不停摇晃道：“嘿，郭子，想吃不？”
外表憨憨的郭来挠了挠不大聪明的脑袋，老实地点了点头。
“将你那六翅金龟子借我几日，待师兄我捉住雷泽大妖‘九霄雷神’便还你，如何？”
“不妥不妥。”郭来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也不是傻子，双手捂紧腰间口袋，连连摇头，“那九霄雷神号称华丰第一妖，我家娃儿太小就不拖累师兄了。”
“如此，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美味便尽入我腹中了。”农子松见他不上当，假装惋惜的咬了一口。
“啊！师兄，饿饿！”
听到卡兹卡兹的咀嚼声，周围弟子狂吞着口水尽皆投来艳羡的目光，不觉间，阵法出现一个豁口，十余只火狐趁机溜了进来。
“都发什么愣！”
赵鲲鹏忙驭使妖宠碎梦山挥发出几道旋风将入侵的火狐尽数卷了出去。料理完火狐，赵鲲鹏面带愠色，扭头冲着不安分的弟子吼道：“再不用心，今年的祭祀大典便拿你们的妖宠下酒。”
“什、什么？！”
“嗷呜……”
此言一出，无论阵内弟子还是阵前妖宠个个虎躯一颤，弟子们苦着脸牟足了劲朝各自妖宠加持着灵法，而前方陷阵的妖宠更是玩了命的撕咬来犯的兽群，俨然不打算再活下去。
“这才对嘛。”
激励一下，效果拔群。赵鲲鹏满意地点了点头，俄而又将目光投向上方。长垣之上，粉艳如蝶的合欢宗女修御风而立，身姿婀娜，姿态妖媚，静若越溪处子，动似蟾宫玉兔，在妖气冲天的天市垣前当真是一道靓丽非常的风景线！
“泠泠。”
玉指轻撩七弦琴，靡靡妙音听风起。
安妙音端坐高台，四面红男绿女服侍左右，一双美目半羞半开，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与泠泠的琴声遥相呼应。
“小窗几净春雨绵，汩汩秋水鹊台仙。”安妙音朱唇轻启，声音皑皑如清雪，“玉羽金翅长相在，不见当年忘忧曲。”
“好！”
一曲终了，宛如天籁。垣下众人禁不住脱口叫好，就连两军阵前拼杀的妖兽也都驻足静听。
酥软无骨的玉手微微抬起，宛如新承恩泽的娇娘任由身侧侍女将她扶起，安妙音望着身下愣神的人和妖掩面一笑，恰似皎皎河汉女。
赵鲲鹏看得出神，美是美，但总觉琴声中多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忧思，让人觉得此酒虽好，饮多必伤。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拥挤不堪的兽群变得躁动异常，它们相互推攘急得哼哼直叫，腹中传来莫名的燥热，感觉一股股热流在妖丹内横冲直撞眼看就要破体而出。
“吼——”
刹那间，万兽举首，引吭高歌，血光一闪，如雨后绽放的朵朵红莲全都爆体而亡，黏稠腥重的血浆滴滴答答溅的到处都是。
赵鲲鹏离得最远，但眼前依旧猩红一片，就像陷入汪洋血海，再看前面弟子一个个落汤鸡似的好不狼狈。
“大师兄，合欢宗主这招真神！”农子松擦着脸上污血，呸呸说道，“就一点不好，伤敌一千友损八百。”
“闭嘴！再多嘴，小心给你关笼子里。”
“咦……”农子松嫌弃地瞅了一眼垣上上蹿下跳正与漫天飞禽猛兽搏斗的人形战宠，“我要是他们才不受这羞辱，早自行了断了。”
“真到了那里恐怕就由不得你了。”赵鲲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有，你偷拿后山祭品别以为我不知道，宗内每一根每一毫我都门清。告诉你，这次要不把压箱底的本领使出来，别怪师兄我不讲同门情谊。”
“一定一定！”农子松表面唯唯诺诺，暗地里却是一通埋汰：连咱师父刚刚都被你绑成了人棍，咱俩这关系哪还有什么同门情谊？
见赵鲲鹏一直瞪着自己，农子松连忙掏出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满脸堆笑地说：“瞧好吧，师兄。我这金翅大鹏鸟可是修炼至悟道境的妖宠，定然不会辱没咱绛雪阁的名头。”
“你这鹏鸟似乎还滞留在化神巅峰吧？”赵鲲鹏搭眼只一瞧便知真假。
“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兄，的确差了颗晋阶用的妖丹。”农子松尴尬一笑，旋即侃侃而谈，“师兄你放心，我这大鹏鸟也算悟道以下无敌手了，即便遇上悟道境妖兽也能斗上一斗。”
“拿去。”赵鲲鹏随手丢出一物，凉嗖嗖、亮通通的，刚好落到农子松手中。
“这是……”农子松眯眼一看，惊得手脚发颤，“悟道境妖丹——北海鲮鱼！”
感受到妖丹内充盈的灵力波动，农子松两眼放光，激动地捧起妖丹左看右看，嘴里不住地道着谢。末了，农子松将爱不释手的妖丹收入储物袋中又塞入腋下贴身收好。做完这些，他眼珠贼溜溜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忙舔了舔嘴，凑到赵坤鹏耳旁神秘兮兮问道：“师兄，我听说北海鲮鱼不仅甘香味美，而且容貌上品，想那曼妙婀娜的身段简直迷死个人。不知师兄你……”
忽见赵鲲鹏脸色一变，农子松赶忙闭口不敢多言，只心中暗自腹诽：可惜了，师兄那方面不太行啊。
没理会农子松内心的小九九，赵鲲鹏口哨一吹，天上盘旋的碎梦山挥翅膀挥动怪笑着飞回阵中。他取出几颗红晶晶的妖丹跟喂鸡似的朝前一撒，山挥见状身如长风将其一颗不剩吸入腹中，抚摸着山挥黝黑透亮的羽翼，赵坤鹏眼中充满关爱。联想到师兄在宗内的种种恶趣味，农子松冷不丁打个寒颤。
“师兄、师兄！”胖胖憨憨的郭来不知何时骑在一只龙首蛇身背生双翼的鸣蛇背上卖力大喊，“兽潮又来了！”
众人连忙收拾妥当，各归各位，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又一轮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