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始动
泛青的天边飘来一片白白的云朵，镶起的金边如火烧云般耀眼夺目，苦战一昼夜的人族和妖族不约而同停手，抬起头望着干干净净的天空准备迎接新的开始。
须臾之后，人间第一缕曦光悄然而至，融化了苦寒的夜。
天，终于亮了。
但漫长的战斗，永无止息。
“盟主。”一名执旗弟子从远处御剑落至项元籍身侧，拱手说道，“东西太微、天市二垣传回消息说‘一切平安’。”
良久，不见回音，弟子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一夜之间，这位仙盟之主仿佛苍老了许多，两鬓斑白，眼窝凹陷，整个人如同生了一场大病疲惫不堪。
他从未见过万众敬仰的盟主如此模样，吓得低头噤声不忍再看，生怕惊扰到盟主冥神苦思。
“森宇，你的历练结束了。”项元籍开口，声音沙哑如刀割，“今日开始你便去巡查堂，接替你师父的职务吧。”
“谢盟主！不，谢师伯！”森宇受宠若惊，伏在地上磕着响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师伯，我接手巡查堂师父他老人家同意了吗？”
黄风扶过，在项元籍脸上敷上一层晶莹的薄沙，他没有说话，挥手示意森宇退下。
“弟子告退。”森宇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只好恭敬行礼后慢慢退下，想着回头拜谒师父时好当面询问。一想到自己多年的付出终于得到师父和师伯的认可，森宇激动地差点从剑上栽下。
“师弟，你教了个资质不错的弟子。”项元籍远远望着森宇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感慨，“仙盟后继有人了。”
片刻之后，项元籍招来一名面相稳重的仙盟弟子细细嘱托几句，然后交给他一枚仙盟令牌和一块方型玉简，再三叮嘱道：“铁则，此事关系极大，切莫走漏半点消息。”
“遵仙盟令！”铁则心知此事关乎仙盟乃至整个八荒安危，朝项元籍郑重一拜，“纵使粉身碎骨，弟子定不负师父重托！”
“这枚纳戒你且收好，里面有些资材和灵药关键时可助你一臂之力。另外……”项元籍手中捏着一枚黑玉戒指，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定，“里面还藏有一颗神元丹，万一遇到危难便毁了它，断不能使它落入那人之手。”
“弟子谨记！”
“此行艰辛，恐遭世人腹诽。”项元籍面露不忍，“终是苦了你了。”
“师父说哪里话。”铁则爽朗笑着，“弟子这条命都是您老给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铁则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去吧，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
“师父也是，多保重身体，等弟子回来再给您磕头。”说完，铁则对着项元籍深深一拜，随即祭起一柄仙剑消失在天际。
“好好活下去，看这苍苍世界究竟是人多还是鬼多。”
“搞什么嘛……”刚刚睡醒的芒芒揉着惺忪的小眼睛满是不悦地说，“一大清早就给我看你们师徒俩生离死别是吧？”
项元籍呵呵一笑，瞧着这只巴掌大慵懒随意的小家伙，心头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只有在它面前自己才能展露真实的一面。
“你呀，”芒芒一根手指戳着项元籍鼻尖，俨然一副说教模样，“总是想太多，每天都当一条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毛虫不好吗？非要自己把自己锁进牢笼，锁就锁了吧，你还把自己给锁死了。”芒芒攀上他的脖颈，用身体假装勒紧他的脖子，“呜呜，我好命苦啊！多少年没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品尝美果琼浆了，整天跟你这呆瓜跑东跑西，忙里忙外，连个对象都没有。”
“对不住了芒芒。”项元籍愧疚低下头，“待此事了却，我一定带你去八荒世界好好游历一番。”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芒芒松开身子，重新回到他的肩头，掰着指头数道，“我要去永宁州、华丰州，然后是云陌州、暮仙州，穿过八千里雷泽，飞跃十万里东海，然后是冰原、荒漠和……”
瞧它这高兴劲倒令项元籍也忍俊不禁，连连应道：“依你，都依你。”
一人一龙仿佛年少的游侠，矗立在穷凶极恶的妖兽面前谈笑风生。
此刻，冥妖大营。
慎马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心口扑通乱跳。就在刚才，当三只妖将回禀完三路进攻不顺的消息后，圣君一个眼神，这三倒霉蛋便被震飞出去，隔老远才听到肉体坠地的声音，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跟在距圣君一丈远的距离，这个距离是他历经无数次实验后得到的结果，好使他有充足的时间应对圣君的怒火。
没来由一阵烦躁，塚牙放下酒杯起身走出大帐，目光直直盯着远处铁板一块的护法大阵，一次次兽潮冲击皆被其无懈可击的光刃击退，堆积的兽尸几乎要盖过百丈高的城头。
嗅到空气中的焦灼，慎马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否则圣君随时可能拿他发泄，毕竟千年以来，圣君每次发火自己都免不了要挨一顿揍，拜其所赐自己的确相当抗揍，否则昨晚的冥羽攻击很大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圣君，昨夜擎天遇袭幸有冥种庇护但伤重未愈，而晦明、穹苍和蚀猿恐怕一时也破不了人族大阵。”见圣君一声不吭，慎马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如我带几名妖帅冲杀上去打开一个豁口好让……”
“传令，”塚牙突然开口，冷冷的令人毛发怵，“拔营向前，至长垣五里。”
“五里？”慎马吓了一跳，那可真是与人族面对面，头对头了，“圣君，会不会太近了？”
“你要是觉得脑袋离脖子太近，本座可以帮你。”
“属下这就去办！”慎马忙不迭跑去张罗拔营起寨事宜。
一炷香之后，无边无际的妖族大军动了，在几只妖帅的统领下浩浩荡荡如奔涌入海的江河向着长垣挺进，一路上，黑云压城，雷声阵阵，翻卷的旗帜遮天蔽日，庞大的兽群绵延足有数百里之长。
“轰——”
十道数丈宽的烈焰划破天空，炙热的高温将天青色的苍穹染成炼狱般的红色，烈焰过处，拥堵的兽群尽皆泯灭，迸溅的血肉落到地上转眼便化作一张张鲜艳的红毯。红毯之上，上百条精钢铁链陡然绷直，擎天高耸入云的身躯被数千头蛮牛妖兽奋力拉扯着向前挪动。
“啪啪！”
响亮的皮鞭击打在蛮牛背上，瞬间皮开肉绽，万千被驱使的蛮牛含泪悲壮地向前挪动。
太重了，它实在是太重了。高达数十丈的蛮牛在它面前如同蝼蚁，渺小的人族伸长了脖子竟也瞧不见它的头颅。
烈焰仍在熊熊灼烧，四面的温度可以烧穿巨石，冲天火光中，一个人影反复跳跃，显得狼狈不堪，正是被忘却多时的冥妖巫马。
原来，自昨日挑战失败，他自觉无脸回营，又见冥兽接连出阵打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无奈之下便随处找了块巨石，设下结界埋头呼呼大睡。无论外界打的多么热闹，结界内的他抱着酒缸安然入睡。直到方才，被烈焰惊醒，他一拍屁股跳了起来，看到眼前出现的妖族大军高兴的地语无伦次。
“我在这！”巫马兴奋地挥手呐喊，然而回应他的是又一道滚烫的烈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