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这本来就是一个局
西城郊一处荒坡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梧桐,满地的落叶被风一扫,就吹得四处哗啦啦乱飞,看上去真让人背脊发凉。
梧桐林中,看不见的深处,隐藏着一个小木屋。
这屋子是以前进山砍柴的樵夫留下来的,荒废破败,正好是关人藏人的绝佳地点。
净空头发散乱,目光呆滞,被铁链困住了手脚,四肢经脉也被挑断,别说逃,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屋子一隅。
忽听得门缝“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一双长腿缓缓迈进,稍一转弯,步向他的身边。
“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问。
李泓湛轻拂一下衣摆,屈膝半蹲着,细声说道:“留着你,自然有留着你的用处。你别着急,很快你就可以跟你的山兄在阎王殿相聚了!”
净空一听,目光一沉:“你杀了他?”
一声轻蔑的笑夹在冷风中强行灌入他的耳膜深处,随即是李泓湛没有温度的语言:“你们两个杂碎这些年在江湖上无恶不作,恶贯满盈,我不杀他,他就能活?一样的道理,想杀你的人,可多了去了!”
见他呲着牙不说话,李泓湛兴致却上来了:“诶,你猜猜,第一个冲进来杀你的人,会是谁?”
净空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提不起兴趣了,现在的他,四肢全废,无法动弹,活着或者死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不同。
他转过头去,不再回答。
李泓湛走出木屋,在门槛前立定,扬起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等了整整三天时间,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今夜无月,三更天的梧桐林深处黑得诡谲可怕。
木屋虽然掌了灯,门口也挂上了几个灯笼,可微弱的灯光跟这漆黑的夜色一比,还是很相形见绌。
守在门口的将士们昏昏欲睡,趁着夜半风平浪静,便打起了盹。
可屋里的净空这一夜却精神抖擞。
不知为何,自李泓湛来过以后,他总觉得这个来杀他的人,很快就会出现,而今晚,他的直觉异常强烈。
“砰!”的一声巨响,随着门被撞开,两个将士被推进木屋,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就再难起身。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个身型魁梧的黑衣人比着长剑缓缓步入屋中。
“你是何人?”
“来杀你的人!”
净空听得出来,这口音很是生疏,光听上去,很难辨别。
那人慢慢靠向他,而净空也用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往后挪。
“救命……救命……”
可任凭他怎么喊叫,门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心里一凉,看样子,李泓湛是铁了心要借刀杀人,故意撤走了门外的将士。
咋舌间,那人的长剑已经举起来对准了他。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突然一支冷箭射进来,不偏不倚正好射在黑衣人的右手上。
他手一松,长剑便应声掉落到地板上。
紧接着,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突然一阵光亮袭来,他转头望去,整整齐齐一排火把,将这间孤零零的木屋围了起来。
“陈湖,我恭候你多时了!”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将面巾揭下,正是胡三本人。
李泓湛面带微笑,借着火光朝木屋走了进来,净空第一次觉得见到他有那么的开心,他知道,李泓湛不会这么轻易就杀了他的。
当他走到屋里时,陈湖哈哈苦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泓湛笑道:“如果我说,你第一天跟踪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信吗?”
他言语中透露着无边无际的自信,容不得陈湖不信。
说到底,陈湖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拿别人的钱财,替别人办差,仅此而已;想要他漏出马脚,完全不用太费力气。
“所以,这一切早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不!”李泓湛道:“准确的说,这本来就是我设下的一个局!”
原来如此!
一旁趴着的净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怪不得,他和万重山被分开关押;怪不得,这五天来他总是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既不审问他,也不杀了他。
到头来,他竟然是李泓湛为了引蛇出洞抛出的一个诱饵而已。
白檀自以为聪明,买通死囚犯当杀手想要杀净空以灭口,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泓湛早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盘算。
所以,李泓湛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让自己被跟踪,其实在自己的周围随时都安插了暗线,就等着可疑的人上钩。
当确定跟踪者的身份以后,故意给他机会将他引到此处,又假意撤走防卫,其实暗中在不远处埋伏了人马。
“看到没有?”
随着胡三被堵了嘴,五花大绑伺候着带离了木屋,李泓湛指着他的背影看着净空。
“你鞍前马后卖命,到头来得到了什么?白檀是否真值得你这么拼死为他守口如瓶,你好好想想。”
净空依旧趴着,头重重地垂了下去,与地面紧紧贴合在一起,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千变万化。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长叹一声,笑道:“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败在了你的手里!”
“不!你不是败在我的手里,而是败在了你自己的执念之下!”
“大道理谁不会讲?”
净空呵呵一笑,突然脑子一阵通达:“你想知道什么?”
“不急!”李泓湛站起身来,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说道:“有的是时间给你慢慢交代。”
翌日,两张供词一早就被交到了李泓湛的手里。
不论是净空也好,陈湖也罢,两人都没有做过多的挣扎,一五一十全招了!
可两人的供词,却着实让李泓湛吃了一惊。
早在盘审万重山那日,严刑威逼之下,他招供了指示自己散播瘟疫之人,竟是怀玉当铺的大当家楚怀玉。
荣都人尽皆知的是,奚常山是怀玉当铺的常客,他同楚怀玉之间,不仅是金钱上的交易,私交也不差。
所以,李泓湛一度怀疑奚常山就是整件事情的主谋。
可当看到这两份供词,却都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向了白檀一人。
据净空交代,他自离开玄冥山后,在江湖中飘荡了些许日子。后来,被白檀招至蜀郡,之后一直被安置在朝佛寺。
其间,虽然奚常山也常常接济寺庙,但跟净空却并没有直接的交往。
宁初一到朝佛寺当天,他接到了白檀的命令,火烧朝佛寺,散播宁初一惹怒山神的谣言。
他原本计划缜密,一丝不苟,本来宁初一被锁在寺内,一定必死无疑。可她究竟是怎么逃脱的,净空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宁初一没死,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才有了后来毒鬼万重山散布的瘟疫。
白檀和奚常山一直是面和心不和,所以白檀原本是想打算,利用瘟疫引起民怨,不仅可以达到除掉宁初一的目的,更能够借此来给奚常山制造麻烦;同时,还能引起荣都的动乱。
可,白檀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他为何又一定要置宁初一于死地,净空却不得而知。
而从陈湖的供词里,也验证了净空说的这两点。
当时他本是在知府衙门的大牢里等待秋后问斩的死囚犯,突然有一天,一个官差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找他谈判,叽里呱啦说了一阵之后,他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整件事情,从始至终,竟然只有白檀一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那么,奚常山跟这件事是否就没有瓜葛?白檀在蜀郡一手遮天,奚常山就能这么平白无故地任由他作威作福?甚至能容忍他散播瘟疫?
他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放纵?
“皇兄!”
李青葙叫人之前,还是轻轻敲过了门的,可李泓湛那时候正想的发神,也没有注意门外的动静。
直到听到了喊声,他这才赶紧将供词放了起来,开了门。
“青葙,你怎么来了?”
青葙更是疑惑:“我不能来么?话说你这一大清早,光天化日的,锁着门做什么?难道屋里藏人了?”
“瞎说什么呢!”李泓湛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责备道:“不许你这么侮辱你哥!”
李青葙捂着被敲地微微作疼的额头,噘着嘴不说话。
“找我什么事?”
青葙这才回过神来:“皇兄,我上次给你说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
李泓湛绞尽脑汁极力回想了一番,反问道:“何事?”
“就是……”青葙低着头,眼眸不肯直视,茭白的脸颊忽地一阵绯红,竟有些羞涩:“就是关于墨阳哥哥的那件事!”
见李泓湛没有说话,她又着急地补充道:“墨阳哥哥这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坚定道:“我要嫁给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泓湛竟然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了她。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