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降
某种宏大的、磅礴的意志降临了。
身负十六翼的虚幻身影破开屏障，自另一个维度挤入。
某种混沌的、疯狂的视线已经投下，但拂晓之光又是如此的仁慈，将自身困于光辉的囚笼中。
以无知无觉，避免理智的沦陷。
……
房间内，阿纳斯正一边和欧文喝酒，一边打牌。他打得太烂了，连着输了好几次，正烦躁的拿着酒瓶仰头猛灌。
欧文不悦的哼了一声，丢出一张牌：“我再留几天，你的私房钱就该全输给我了。”
他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阿纳斯已经抢先一步成了超凡者，画技有了长足的突破。要说他不羡慕，那就太假了。欧文的印象派技法本来就没有阿纳斯的写实派吃香，现在阿纳斯又多了超凡之力的加成，他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但天底下哪有免费的馈赠？
工业革命同样伟大，那些拔地而起的钢铁房子，那些轨道上吐着烟雾的钢铁长蛇，它们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新时代的奇迹，但它们同样也是钢铁包裹的怪物。
欧文不是渴望改变世界的理想者，更不是拥抱权力的野心家。
他是个无法看清前方的普通人。既渴望奇迹的光顾，又担忧随之而来的代价。
只要离开比尔市，就能避开心灵层面的拷问。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如果经受不住诱惑，那就避开诱惑。
但阿纳斯希望他留下……
“总要等月底的祈祷日之后。”阿纳斯斩钉截铁道，他又喝了一口酒。忽然看着欧文，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担心我这几天又把钱赢回来？”
欧文冷笑了一声：“就凭你？”
两个老头正要继续大战八百回合，阿纳斯的眼睛骤然失去焦距，仿佛有一个扭曲的漩涡隐隐浮现。
他手中的酒瓶就骤然松开。
就在酒瓶即将下坠的时候，他又反应过来，用力将之握紧。
‘奇怪……难道是我喝太多了？’
阿纳斯摇了摇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牌局上。
……
月光下，安娜公主正在花园里散步。
因为倦于社交，她选择了靠近郊外的地方居住。
这里原先的主人是一位和蔼的老太太，因为子女去了王都定居，所以打算卖掉这里的宅邸。她用了王都的一处住宅作为交换，仅象征性的收取了一些差价。
花园雅致幽静，木制的爬藤架上是漂亮的多花紫藤，从房屋的门口蔓延到花园的中心。
‘尽管已经住了半个月，但每一次都会陶醉于这里的美丽！’
安娜抚摸着木架，穿过藤蔓，她看到了角落里的番茄和青椒。它们的长势很好，番茄有很多已经成熟了。
‘也许我明天应该让侍女摘下来一部分，一部分交给厨师，再将一部分送去希拉的宅邸。’
‘这可能是希拉小姐很少会收到的礼物类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脚步轻快的转了个圈。
尽管安娜回绝了试探，没有加入那个隐秘结社，但她并不讨厌希拉。相反，希拉是她在比尔市交代的第一个朋友。
‘不知道母亲那边过得怎么样……’
她的母亲来自里克王国。
为了争夺翠勒的归属，比尔市所属的自由联合帝国已经与里克王国完全闹僵。
八十年前，自由联合帝国的前身在与奥莱共和国的对外战争中输掉了翠勒。战败的耻辱与民族情怀让自由联合帝国一直想收回曾经的领地。
但五十年前，因为里克王国发生内乱，大量人口迁移到了仍在奥莱共和国统治下的翠勒。现在的翠勒的居民中，有六成都会里克王国的语言。
三年前，里克王国又以殖民地利益的从奥莱共和国中换来了翠勒。
——有着翠碧之湖的美丽地区。
‘殖民地的利益明显不足以交换翠勒，但奥莱共和国还是将翠勒给了里克王国。’
‘奥莱共和国费力的耍弄心计，显然是不愿意她的两个邻居关系太好。’
‘但里克王国为什么会跳进这么明显的阴谋中？’
安娜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政治太复杂了……她只能看到最表面的东西。相较于复杂的利益，她更在意自己的母亲。
好不容易逃离了王都，她应该抛开过往，抛开公主的身份。
享受悠闲的生活，这同样是母亲的期盼。
但是……
‘如果是希拉小姐，也许能处理这好我不擅长的这些事。不，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安娜抬起头，望向市区的方向。
在夜色的笼罩下，她原本应当什么也看不见，却莫名窥探到了某种凌驾于现世之上的的伟大存在。
近乎感动的战栗将她填满，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快。她想要尽力平复内心的悸动，却又很快迷失在宏大的意志中。
‘是慈悲之主……’
“治愈躯体与心灵，深渊中的希望，带来奇迹的拂晓之光。”
安娜抬起头，目光有些失去焦距的望向远方，她近乎迷恋的念诵着名讳。
虽然努力想要看清，她仍被牢牢阻挡在那层厚重的光辉之外。
‘您不愿意让我注视吗？’
泪水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滑落。哪怕她清楚是自己出了问题，却仍旧徒劳的注视着那里，想要拨开迷雾，窥见真实。
……
杰克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附身在曼德尔的身体中。
曼德尔就是之前来给桑树帮的新首领送信的年轻，在来送信之前，他就附身到了曼德尔的身上。
在附身后，杰克能读取大脑中的记忆，其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即将要做的事情是最方便读取的。
‘我刚刚好像附身了首领迪恩……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因为能附身的距离只有五六米，在附身之前……嗯，我让送完信的曼德尔靠在了墙壁上，假装打盹。’
他仿佛神智游离，机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这处黑手党的据点中，慈悲之主的宏大之感仿佛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的符号仿佛是在主动追逐他，杰克感觉到自己的【本质】正在被提升。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却又难以抑制的产生了恐惧。
‘我的思维为什么这么混乱？’
杰克扶着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揉按太阳穴让自己正常一点，一边在走廊上行走。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能够附身的范围似乎增大了。’
就在房间对面的□□米外，他隐约感知到了能够附身的对象。
由于思维搅成一团，他下意识的转移了过去。
……
不同于混沌空间，奇异的感觉在祂的心中升腾。
信息疯狂涌入，这是全知。
以权柄撼动了规则，这是权能。
哪怕整个宇宙的规则都在排斥，祂也依旧降临在了这里。祂的羽翼轻轻舒展，将夜幕下的城市笼罩其中。作为载体的迪恩仅仅坚持了不到十秒就瞬间死亡，自袖袍下摆长而出的触手在也同一时刻刺入下一名祭品。
唯有借助锚点，才能自维度中降下投影。
被剥夺意识的祭品倒向地面，如同倒在朝圣之路的虔诚信徒。
‘有罪者，当处决。’
祂的心中毫无波澜，能够读取记忆的慈悲之主，必然抛却愚昧，带来真正的拂晓之光。
一名，又一名。
就在触手即将刺入第九位祭品的时候，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