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火车（三）
段舟海在查看完混沌空间后，就重新睁开眼。
等了大约十分钟，嫌疑人全部聚集在了这里。在教授之前进入过盥洗室的伊娜女士；第一个发现受害者的巴特老先生。
又过了五分钟，法比安与艾维斯回到了二号车厢。
伊娜女士是被乘务员强行‘请’了过来。她的神情有些激动：“为什么你认为凶手在火车上，只有猎魂者才能让人昏迷不醒。你要怎么证明教授的昏迷不是猎魂者做的！”
巴特老先生冷静了很多，他坐下来，对法比安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的凶手是谁，猎魂者？亦或者是隐藏在火车上的乘客。我与这件事无关，只希望你们不要耽误我太多时间。”
他的态度非常强硬。
法比安与艾维斯对视了一眼，颔首道：“我们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当然，你们还有另一种选择。”
两人看了过去。
法比安笑了笑：“火车会在一个半小时后抵达的特拉格市的月台，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然后在一个半小时后接受特拉格警方的询问。”
段舟海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自由联合帝国的警局从来不为中下层服务，他们的公正是有偏向的。
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普通人不肯多交钱，那就只能缓慢的走流程。快的话几天，慢的话能拖上半个月。
佩里不在此类。
卡库里区的乡下贵族也是贵族，老阿克曼至少拥有子爵爵位，而且隔壁还有一位好心的纳撒尼尔男爵。
巴顿老先生叹了口气，率先妥协：“年轻人，你想了解些什么？”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差不多就是双方的斗智斗勇。
最后还原了真相。
伊娜女士用透明的液体在盥洗室的地面上画好了六芒星。它类似酸碱指示剂，只要维托教授使用气囊喷雾，地面就会逐渐呈现出鲜血一样的颜色。
‘这是个很精巧的设计。’
‘对我来说这很容易想到。因为酸碱指示剂在21世纪的地球非常普遍，属于初等教育的内容。’
但这里是自由联合帝国，段舟海本来已经做好偷偷给点提示的准备，法比安却直接想了出来。
可惜，维托教授在伊娜女士之后就立刻进入了盥洗室，这让她无法借此摆脱嫌疑。
维托教授昏迷的原因是药物，它被下在了端给维托教授的水杯里。
段舟海记得推理小说似乎还有个‘十二法则’，其中一条是：凶手必须要有相当的戏份。
猎魂者的开场很符合推理小说的开幕式，但现实情况是，下毒的凶手在被找出来之前，根本没有露过面。这位叫金伯利的乘务员，之前几乎等同于乘务员甲乙丙丁，连水杯都不是他亲自端给了维托教授。
金伯利只是偷偷动了手脚。
药物带来的恶心感与维托教授的老毛病很相似，他想要使用气囊喷雾，又担心吐出来，所以选择了最近的盥洗室。
这种药物的前期表现是昏迷不醒，一天后会开始发烧，哪怕送到医院，三天后也会死亡。
伊娜女士已经将盛放透明液体的瓶子扔掉，但她的鞋底沾上了一点。报纸上的六芒星很大，她用透明的液体作画，难免出现意外。
法比安使用气囊喷雾后，她的鞋底出现了鲜血一样的红。
乘务员那边，水杯被他扔出窗外。法比安也因此通过少了一个的水杯做出了推理。但后续定罪，还需要查证购买违禁药物时的痕迹。
不过这些属于警方的工作，法比安没必要代劳。
完美落幕。
……
“是的，我愿意承认所有的罪行。这件事与伊娜女士无关，她只是……”
“不，都是我的错。”伊娜捂着脸啜泣。
是她将金伯利牵扯了进来，因此绝不能让金伯利帮她定罪。
金伯利坚持道：“下毒的人是我。”
艾维斯思索了一下，微笑道：“抱歉，比起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更想了解杀人的理由。”
他的笑容很冷，仿佛带着自上而下的俯视，这让金伯利觉得无比刺眼。
“那是因为你的父亲该死，他就是个可恶的老疯子！”金伯利低吼道，他手握成拳，相当愤怒，“他招募穷人来进实验自己新合成的化学物质，我的母亲，还有伊娜的哥哥，全都死在了实验中。”
他低下头，神情痛苦。
看到了吗？我的母亲，懦弱的我竟然也能勇敢的表达愤怒。
如果我能早一些阻止……
艾维斯看上去有些疑惑：“我不是很了解父亲的研究，他很少和我提工作上的事。但我猜，你们一定签署过知情同意书。”
“对，就是因为签过那个，我和伊娜都无法通过法律寻求帮助。除了我们，还有很多参与实验的人都出了问题！”
一旁的巴顿老先生默默叹了口气。
他是被牵扯进来的局外者，此刻却对这两位加害者充满同情。
纳撒尼尔男爵也默然了几秒：“你们不应该用谋杀来解决问题，这太残忍了，而且会让你们自己被关进监狱，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段舟海将手帕递给了哭泣的伊娜。
伊娜女士擦了好几次眼泪，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水雾朦脓：“您认为我们错了吗？”
“没有错。”段舟海不假思索道。
当法律无法给予公正，违背法律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然还能怎么样。
闷不做声的忍耐下去并原谅受害者吗？
艾维斯同情他们的遭遇，但还是道：“在签署知情同意后进行实验，哪怕实验个体死亡，流程上来说，并不违反帝国法律。而且……很多人都在这么做。”
伊娜已经无法思考了，她低着头啜泣：“所以错的是谁？”
受限于时代，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
好在这里有一个脱离时代的旁观者——
“是纵容强者侵害弱者的法律。”
段舟海说完，同样陷入了沉默。窗外的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落日的余晖照进布置精美的一等车厢。
平等的笼罩了每一个人。
……
特拉格市，警局。
因为主动介入了案件调查，段舟海和法比安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坐火车。可能是他的参与度比较低，下午六点就完成了全部登记，法比安那边据说还要再等半小时。
爱丽丝几乎没有参与，只需要接受简单的询问，所以段舟海让她提前去找适合的旅店。
‘还是警局外面的空气比较清新。’
站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深呼吸了几次。随着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部，他打了个寒颤。
‘好吧，现在已经快到冬季了……’
相较于近海的比尔市，这个陌生的城市更冷一些。在街道上站了一会儿，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自助餐厅。
靠在路灯上，段舟海闭眼打开观察视野。
生菜、烤牛肉、烤羊肉、烤肠、薄饼、蘑菇土豆浓汤、布丁，还有切好的水果。
‘菜色不错，客户定位应该是中产阶级，可惜甜食只有布丁。我今天已经在火车上吃了太多布丁。’
‘远处还有一家甜品店，也许我可以在等法比安的时候去一趟。’
就在这时，艾维斯也走出了警局。
段舟海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睁开了眼，极其自然的招呼道：“晚上好，听警员说，你希望将案件移交比尔市警局处理。”
“是的，毕竟我住在比尔市，伊娜和金伯利也是比尔市的本地人。”艾维斯紧了紧大衣，似乎是有点冷。
“不是这个原因。”段舟海没有再陪他演戏，“移交比尔市，是因为你不希望他们被判处过重的刑罚。”
艾维斯的神情没有丝毫破绽，只是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六芒星。”
段舟海拿出一张从警局得到的照片，盥洗室的地面上刻画着鲜红的六芒星图案。它看上去平平无奇，只由两个三角形组成。
它就和阿纳斯的画一样，有着属于慈悲之主的【符号】。
虽然它拥有的【符号】很少，也无法带来强烈的情绪。
目前的信徒中，只有阿纳斯一定能从这张画中看出【符号】。虽然杰克是第二阶段，但只能粗糙的使用附身。
但‘慈悲之主’当然不可能认错自己的符号。
艾维斯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这里距离警局太近，所以段舟海也只能当一回谜语人。
说真的，这种感觉还不错。
为了避免错过甜品店的营业时间，段舟海主动邀请道：“或许，你不介意陪我去山胡桃街的月亮甜品店。”
艾维斯打量了一翻佩里，微笑道：“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