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杰克与猫
他叫杰克，十一岁，没有姓，没有父母。
从有记忆开始，杰克就一直住在孤儿救济院。这栋被石墙围住的高大建筑，就等于他认知里的整个世界。
天生的红发，让他一直很受排斥。因为自由联合帝国中的基本没有红发的人种。听说要在靠近北方的几个落后国家，才能找到红发的野蛮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资格嘲笑他？能被扔到孤儿院来，父母不是穷鬼就是罪犯。
‘等着吧，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人物。"
摸着手臂上打架造成的青紫，杰克在心中暗暗发誓。
月初的时候，他在圣德尔公立医院的门口偷了一个‘有钱人’。不仅那只钱包装了不少钱，连钱包也换了不少。可惜识字要花钱学，黑手党的保护费要钱，救济院的‘加餐费’也要钱。
现在他又没钱了……
站在巷道中，杰克将钱从一个老旧的布包里取出，然后将布包扔进下水道。
‘怎么又是一个穷光蛋！希望明天的收获能多一点。’
一般这个时候，他就应该回孤儿救济院了。
但今天是布施日……不是救济院向无家可归的孤儿布施，而是向社会接受有钱人的施舍。那些和蔼可亲的‘绅士’会来救济院挑选自己喜欢的孩子，有的会直接带去旅馆，有的会留宿在孤儿院。
杰克觉得难得理解。年龄太小，躯体根本还没长开。他觉得，那些人可能只是在享受践踏的快乐。
他记得半年前，有个叫米拉的女孩。米拉在布施日后生病了，后来直接消失了。杰克却知道，米拉因为越病越重，被丢到了旁边的圣德尔医院，没多久就死了。
‘早点长大就好了。’
烦躁的心情，让杰克难得的停在了餐车边儿上。在前面，还有好几个人正在排队。他排在最后，又长得矮，前面的人完全挡住了餐车，只有食物的香气飘过来，让他忍不住一直分泌唾液。
前一个中年人终于拿着用纸包好的炸鱼，朝着远处的街道走去，露出了后头排队的杰克。
‘轮到我了，我买烤玉米就好……’
杰克紧紧捏着口袋里的钱，犹豫了一阵：“要两个烤玉米。”
摊主笑呵呵道：“你可是正在长个子的年龄，只要玉米吗？”
餐车上摆着两份炸好的小鱼，它们只有三到五厘米，却炸得很脆。金黄色的表皮上洒着盐和黑胡椒。
杰克看了看后面仍在排队的人，快速做了决定：“炸鱼可以只要半份吗？”
“当然可以！”
杰克长长呼出一口气。
摊主很快把东西包好，递给了他。杰克接过来，发现炸鱼的分量很多，大约有正常一份的三分之二。
他迟疑了一瞬，小声道：“谢谢。”
随即，杰克快步走进了昏暗的巷道。他迅速打开布包，埋头吃了起来。玉米的味道很甜，就是吃得太快有些烫嘴。炸鱼很贵，他想要留到明天，所以只吃了一条。手中的食物就和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将玉米梗啃了好几遍后，布施日带来的烦恼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杰克哼着歌，脚步灵巧的穿行在巷道中。偶尔遇到死胡同，他也能轻松翻上墙去。他喜欢比尔市的夜晚，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天地。
避开流浪汉的地盘，还有黑手党的交易地点。沿着熟悉的路线，他正在赶往自己的秘密基地。
‘说起来，奶糖好像就是住在这附近，她这几天应该下崽了。’
‘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船长，罐头，还是煤球？’
‘算了，等找到小猫，我就知道是谁了。’
他没有再继续往秘密基地走，而是拐了个弯，打算去看一看。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短毛猫，长相十分可爱。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杰克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奶糖’。
然而，和名字不同，奶糖的性格十分暴躁。差不多花了半年的时间，杰克才和她建立了初步的友谊。
穿过最后一条街道，杰克听到了凄厉的猫叫声。
……
好几只小猫已经被虐待致死。
奶糖挣扎着爬起来，朝着施虐者冲上去，却被一脚踢开。它重重的撞在了墙角，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中年男性，穿着褐色的亚麻衬衣。小臂的袖子被卷了起来，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
杰克完全搞不动自己为什么会冲上去。
他看到奶糖在保护小猫。
他想到了母亲，丢下自己的母亲……
中年男性打了杰克一拳，然后下意识的用刀捅了他的腹部。中年男性似乎没有杀过人，在意识到可能杀人后，就慌乱的逃走了。
杰克的头部挨了一拳。
他倒在巷道中，想要呼救，意识却逐渐模糊。
只有奶糖还在叫，听着像是在哭。
愤怒、憎恨……？
他只想离开救济院，离开黑手党，当一个大人物。
所以杰克一直在攒钱。
在两年前，从监狱出来的厄多尔回到混乱的伊丽莎白区，并在那里开设了扫盲班。厄多尔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他以前是光荣会的高层干部，入狱后获刑数十年。
光荣会在十多年前就被警局清剿了，地盘也会周围的数个黑手党刮分了。
现任教父接纳了他，所以那里成了休战区。
厄多尔现在只打算当个和善的老头，在扫盲课教授识字、算数。他收取的价格很低，正常来说，黑手党的底层人员也能轻易拿出。
但不包括杰克。
他不肯参加布施日的活动，连黑面包都不够吃，哪里会有钱听课。救济院在这几年接受了太多孤儿，政府的救济款却在逐渐减少。饥饿驱使着他行窃，从一开始的失败挨打，到现在的逐渐熟练。
杰克已经坚持参加了小半年的盲课教。在识字上，他的进度超过了大多数黑手党的成员。
‘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粗略认完所有文字，这还是在每周至少去两次的情况下。虽然我不算蠢，但也没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平平无奇的小杰克。’他有些嘲弄的想到。
‘就是钱有些不够了。’
‘还不知道小猫的父亲是谁。’
奶糖的叫声有些吵，杰克的思绪很乱，想摸一摸她。
但他太困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时间变得抽象混沌，思维好像被无限拉远。
他感到到，自己似乎正被某个无比伟大的存在注视。
“你要死了。”
就像命运的宣判。
在这一刻，杰克终于感受到了不甘。被丢弃在孤儿院，他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恳求大人们给予面包。被其他人排挤，他就独自离开，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我可以给予一个机会，但不一定能成功。”
这道声音是如此的宏大，浑浊的大脑像是浪涛中的小舟。它们不由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构成，而是直接将‘含义’灌进了大脑。
杰克挣扎着，拼尽全力的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愿意。’
哪怕是地狱，也好过现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