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伤者
新的一天，新的《比尔市晨间新闻报》。
得益于‘潜伏’在报社的我方人员，段舟海在第三版找到了慈善拍卖的信息，上面是《犯罪者》的油画。超凡的信息承载在油画的图案中，按理说照片同样有效。
然而，没有色彩，报纸上模糊的照片最多保留了十分之一的效果。
他叹了口气。
批判了一下自己的贪心，段舟海放下报纸回到书房写信。他要将木材商人埃德温的事情发电报告诉老阿克曼。
反复磋商的过程中，时间飞快流逝。
在白天，他是沉迷赚钱逐渐忘记艺术的‘佩里’（？）。在晚上，他是无情的复读机·慈悲之主。
段舟海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我能躺赢。
无论能干涉现实的程度有多微弱，慈悲之主都是异世界唯一的超凡。而且……
佩里的堂妹真的很敬业。
就几天的时间，希拉已经发展了五六千位信徒。
她与奥布里牵头，拉拢了更多工厂主。有着隐秘组织的护航，希拉的计划异常顺利。奥布里还雇佣了专门的‘传教士’，在工厂为慈悲之主传教。他们只用微不足道的恩惠，就打动了挣扎在底层的劳工。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猎魂者的热度也在持续发酵。
唯一的矛盾点，是段舟海原定的底层路线差不多彻底泡汤了……
不过黑猫白猫，献上信仰后，都只能是听话的好猫。
他是看明白了，慈悲之主虽然救人不在行，杀起自己信徒那是砍瓜切菜一样轻松。
倒也不用纠结。
……
就像查看工作报告，段舟海会时不时听一下信徒的祈祷。
安娜·奥古斯都，也就是那天在市政公园碰到的少女。她是目前信徒中来历最特殊的一位，帝国的六公主。
帝国施行一夫一妻制，皇帝陛下除外。
安娜的母亲是一名皇妃，来自邻国，与现任皇帝陛下完全是政治婚姻。然而，随着两国的蜜月期过去，皇妃的处境越发艰难。
卷入政治阴谋后，安娜公主被送来比尔市。
她每天都会在相对固定的时间祈祷。
此刻，反锁好的卧室内，摆放饰品的梳妆台被收拾一空。漆木桌面上，是用颜料绘制出的鲜红六芒星。
这是安娜从猎魂者那里得到的灵感。
她正对镜面，虔诚祈祷。
‘没想到希拉小姐也是您的信徒。’
‘她试探过我，但我并不希望将信仰变得太复杂……我没给怀疑过希拉小姐，她在我的心中仍旧是一位热心肠的好人。’
‘我只是在王宫中见了太多。权力总会寻找适合的武器，他们以自己的意图解读哲人的话，虚构不存在的圣主。”
“我很害怕他们会借由您的名义，将自身的欲望延生。’
安娜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结束了今天祈祷。擦除六芒星，并将梳妆台摆回原样。
……
段舟海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暗中把安娜挂上了特殊‘照顾’的名单，当做一个预警装置。
他同样有类似的考量。是人都有私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把握好度，他也不介意给予投机者回报。
就在这时，另一个特殊标记的光点又闪了起来。一个极其特殊，一天闪了足足十六次的光点。
——阿纳斯·哈里曼。
这个画画的老头是目前唯一的超凡者，理所当然的上了重点照顾的名单。刚点开光点，就看到这个老头坐在画室里，一边哼歌，一边捣腾新作。
‘新的灵感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我的脑海，太棒了。’
‘我就是个天才！’
新的画作还只有一个轮廓，段舟海也看不出这是在画什么，只能从‘慈悲之主’给予阿纳斯的超凡之力中得到一些反馈。
比起上一幅的躁动，这次的情绪色彩更正面。
激情洋溢，灵感迸发。
阿纳斯最几天的精神状态不错。成为超凡后，代表他的光点里隐约多了一些符号。一开始还不算明显，但这些天下来，已经越来越清晰。阿纳斯总体的能量也随之增长，从27上升到了45。
将近百分之七十的涨幅。
相较于阿纳斯刚成为超凡者的头两天，现在的增加速度已经放缓。
段舟海预计最后会停在60-90之间。
但……总的来说，这里没有值得他注意的地方。能量增长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完全不需要一天看个十来回。
阿纳斯的持续性骚扰，倒是让他弄懂了‘建立联系’的潜在机制。
在信徒强烈想要向慈悲之主倾诉的时候，混沌空间中，与之对应的星点就会开始闪烁。只要段舟海同意，就能建立起冥冥中的某种联系。这是因为他们强烈的意愿加强了现实与混沌空间的联系，让慈悲之主的视线能借此投往现实。
信徒睡觉的时候，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情况。
进入深度睡眠后，信徒的部分自我会挣脱现实，来到了属于混沌空间的维度。他们完全在慈悲之主的掌控中，所以段舟海能直接听到他们‘内心的声音’。
而阿纳斯这种情况……大概属于过于强烈的倾诉欲。
没什么朋友，脾气古怪，恨不得一天到晚拉着慈悲之主唠个十来回。
——以自言自语的方式。
在明白原理后，段舟海发现自己也能作出修改，比如屏蔽掉没有举行仪式的祈祷。
但涉及的问题似乎有点多。
比如他只想屏蔽阿纳斯的碎碎念，遇到紧急情况时的求助就不在屏蔽范围内。阿琳那次，显然也来不及准备仪式。他只想省时省力，不至于完全挂机。
所以，段舟海决定先仔细想想，看看情况，等过段时间再说。
又戳了一圈信徒，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一点。正要睡觉，又有一个被特殊标记过的光点在闪烁。
那是朱莉——
最近新增的信徒太多，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第一位信徒。
目前为止，朱莉除了照顾女儿，照顾遭受家暴的米兰达·尼达姆，也发展出了几个信徒。也不知道祈祷的原因是什么？朱莉通常只在周日向慈悲之主祈祷，今天可不是周日。
段舟海将意识投向了那个光点。
……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就要死了！他只比我的罗莎大一点，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
朱莉怜悯的看着床上的男孩，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
男孩已经昏厥了，大约十一二岁，红发，面颊上有一条刀疤。腰腹虽然捆着好几层白色布带，血水却仍在浸出。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皮肤上都是汗。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真正死亡。
“慈悲之主没有回应我……”
朱莉回过头，看向阿琳：“我懂的急救知识不多，也许，我们应该将他送到圣德尔公立医院。”
阿琳恼道：“那是当然！我不是说送到医院，是指——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得到慈悲之主的眷顾。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只是去让巷道中野猫不要乱叫。”
“亲爱的朱莉，天真的朱莉，一个普通的孩子会腹部中刀倒在巷道吗？如果不是你执意，我根本不会把一个陌生人带回来。”
“但你不也遇到了……”朱莉忍不住反驳，但看着阿琳恼怒的神情，只好怯生生道，“这同样是个机会，我们可以向他传播慈悲之主的光辉。”
“向一个极可能是帮派分子的小混蛋？”
朱莉眨了眨眼，语气诚恳道：“那不是更能说明慈悲之主的伟大。”
“如果他是个坏家伙，并且不肯信仰慈悲之主——”
“那就交给警局。”朱莉斩钉截铁道。
“还不是关几天就放出来……”阿琳语带不屑道，但她还是穿上了大衣，从房间的杂物中翻出了一辆有着两个轮子的推车。“另外，他流了太多血，我不保证他能撑到医院。”
在合力将人抱上推车后，阿琳忽然道：“对了，等一等，我去拿个东西。”
说完，她回到了老旧公寓内。翻翻找找，阿琳从橱柜里取出切菜用的尖刀，绑在右侧的大腿上。想了想，又拿了绳子。
朱莉一个人等在屋外，寒风让她有点发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阿琳重新走出来。
朱莉疑惑的望着阿琳：“你刚刚是忘记了什么吗？”
阿琳取出绳子示意，认真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为了避免这个‘孩子’中途摔下来，我们应该将他绑在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