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一吻让章佟跨过了心头的山，换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窗纸。只是这窗纸把她的心紧紧裹住了，便再也戳不破。
苑无双拒绝了章佟要陪自己回酒店退房的提议，只让她放心回去工作。
“马上就是十一假期了，你不如再多呆几天吧。”章佟试着建议。
“和家里说好了出差就几天，这都快一周了，我爸总是催我回家呢。”苑无双立马搬出救兵。
“你家里人也是瞎操心，怎么你要一辈子呆在那一座小城里，让他看顾你一辈子吗？有什么非得区别对待的，我就看你和街上哪个都是一样的。”章佟义正言辞地说。
“呦呦呦，那你还老是不放心我呢，还偏心我照顾我呢。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嘛？”苑无双打心底喜欢这种公正的平视，却怕章佟想得太多，坏了好心情才打趣。
这下章佟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怎么告诉她自己那些小心思都是因为爱惜她呢。如果她不想听爱这个字，或是忽略了爱这个字，把这当作怜悯，不是越说越乱吗？
“你什么时候再来北京啊，或者……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你吗？”章佟生硬的转了话头。
苑无双从章佟不与自己对视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等汪唤的事情结束，我随时都能来，你想什么时候找我我都在。”苑无双这样说。
章佟的梦可以继续做下去了，她不怕梦会醒，只要别太快。
苑无双走出了章佟的家门，进了电梯，一点一点的从章佟眼前消失了。虽然只是一场寻常的离别，可章佟还是有些失落。
章佟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手机响了一声，章佟一看，是苑无双发来的微信。
“对方正在与您共享位置信息。”微信消息是这样显示的。
章佟的心终于安稳了，她笑骂，“还是这小崽子技高一筹。”
章佟觉着他她今后怕是都得把四散的鱼饵收一收了。
苑无双这头，一直开着位置共享就没关，去酒店退了房，就直奔车站做高铁了。她是打算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章佟的，毕竟自己也知道了章佟的家在哪，礼尚往来，省得章佟哪天真想来找她，却没有方向。
苑无双坐上高铁就开始闭目冥想，她想到这几日发生的许多事，又想到从前的许多事。好多人遇到糟糕的事情，有了悲惨的际遇，总是怨天尤人。可苑无双从来不会，她从来都是怨自己，虽然怨却从来不说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苑无双从来都明白。
仔细想想，除了章佟，还没人知道苑无双是得了躁郁症了，她的父亲，亲戚姐妹，朋友，心上人，他们通通不知道。
偏偏是章佟知道了，先是以一个网友的身份做了自己的倾听者，后来又在现实中亲眼瞧见自己发病。昨天晚上，章佟又是怎么样细心的照料过呢？
苑无双猜不到，却也大致想象得出。
苑无双想，章佟应该已经逐渐明白，她们两个人能够成为朋友，大多还是因为章佟身上有许多特质和汪唤相像。
那章佟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呢？
汪唤的替代品？
可苑无双也逐渐看清，章佟是个细心体贴的巨蟹，是个克己复礼的长者，是个独一无二的同样痴迷于爱情个体。
苑无双的心里装着汪唤，章佟的身上沁透了那个无双不知道名字的初恋最爱的香水。
她们原本是一样的人，章佟偶然的动心，也不足为奇。
章佟动了想和苑无双相知相伴的心思，她明白细节决定成败，所以从细微小事上下手，让苑无双知道，如果选她一起过日子是不会错的。章佟想要像从前一样的一呼必应最好，别再隔着网线。
章佟把苑无双带进了家门，苑无双至多只能交出自己家的地址。
不过也没关系，不知不觉间，苑无双身上也已经染上了章佟的香水味。
苑无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被列车到站的提示音叫醒时心中还不免感叹如今的中国速度，中国制造。难得她没有眩晕，托着行李走出车站，周遭是熙熙攘攘的人，来接送家人，或是出租车司机在揽客。
天气预报上，家乡落了多日的雨，难得今天是个晴天，空气中都是清新。苑无双闭上眼睛做了两次深呼吸，不知道是谁突然扑上来抱住了她，害她失了重心险些跌倒。
苑无双睁开眼一瞧，果然是那个最不可能又最有可能的人。
汪唤见无双快要跌倒，连忙搂着她的腰。两人贴近了，汪唤却突然皱起眉。
“你怎么跑来了？我今天回来也没告诉梁琦啊。”苑无双拽下汪唤的手问她。
“但是你告诉叔叔了呀，叔叔今天要去交警队开会，就拜托梁琦来接你，梁琦加班，就告诉我了。”汪唤尴尬的攥了攥手，解释完又小声嘟囔，“她明明说你出来见着我会高兴的。”
苑无双看汪唤的模样似乎是觉得委屈了，下意识安慰，“高兴倒是高兴，就是有点累了，而且你刚才偷袭我，我差点摔一跟头。”
汪唤听着苑无双这么说才有笑起来，又觉得刚刚那么突然扑上来确实是自己不对，就立马把无双的行李握在自己手里推着。
苑无双正要叫车，汪唤又拦下她，“不用叫，我开车来的。”
汪唤推着行李在前头走，苑无双只能跟着，汪唤又总要回头看，就等苑无双走到她身边，然后签了无双的手。
“我还真不知道你把驾照学下来了。”苑无双笑着说了句。
“我总得留一手，让你有个你也不知道的事儿吧。”汪唤的语气里还有点小骄傲。
苑无双没再说话，她知道汪唤早就要说过要早点学车，最开始的时候，她说要早点拿到驾驶证，这样就能带自己到处去玩了，可等汪唤成年了，两人反而不联系了，或许汪唤也忘了自己之前说过这话吧。
汪唤看苑无双不说话了，便假意随口一问，“阿苑，你不是从来都不用香水的吗？”
汪唤记得苑无双说过她是个极其容易过敏的体质，所以什么化妆品面膜香水，榴莲香菜山药，她都是能不碰就不碰。
苑无双并没有闻到自己衣领处微不可察的香水味，却也面不改色的说，“那肯定是沾的别人身上的呗。”
两人走到车前，汪唤打开后备箱放行李的时候还在帮无双找理由，“也是，北影节上那么多明星啥的。”
苑无双本来还想戳破说这并不是哪个明星身上的味道，可看汪唤若有所思地样子，终究也没忍心。
两人上了车，汪唤和苑无双聊梁琦，无双也就陪着一起聊梁琦。
她们聊梁琦一年多以前也把驾驶证考出来了，无双的舅舅也想着给梁琦买辆车，可是梁琦却不要，现在还一次都没上过大路，她的车以后怕是没人敢坐了。
又聊梁琦终于找了对象，可对方家境不怎么好就算了，看着父母也并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聊到感情上的事情，汪唤又问苑无双，“听梁琦说，你这么长时间也没谈个恋爱，就没有个合你心意的嘛？”
苑无双听见汪唤这样问，只觉得好笑。“你这见天的缠着我，还想让我谈恋爱？”
汪唤也笑，“我想啊，我想你最好是跟我谈恋爱。”
苑无双看着汪唤的样子，没由来的想逗逗她，“好啊，那我们恋爱吧。”
车子开过一个路障，颠簸了下。汪唤没由来的突然踩了一脚刹车，还好后面没有车。
汪唤偏头瞅着无双问，“你说什么？！”
苑无双也看着汪唤，可汪唤的眼中没有惊喜，只有慌乱，那慌乱化成根根针扎着苑无双的心。这果然不是汪唤想要的结果，苑无双死心了，又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这技术也不行啊，以后我可不敢坐你的车了。”
车内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车子再次启动，汪唤不死心地说，“那，你先说一句喜欢我。”
苑无双被折腾的没了好脾气，突然冷笑一声，“行啊，你想听我当然可以说给你听，只要你相信就行。”
汪唤掌心潮湿起来，紧张的呼吸都重了些，她听汪唤说，“想听吧，准备好了吗？我说了哈……我……”
“算了！”汪唤气急败坏的打断了苑无双的话，“算了，我不想听。”
这样的一句告白有什么好听的，没有感情，没有重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汪唤突然觉得苑无双变得陌生，可能就像初三毕业那年，汪唤站在讲台上与她的同学们告别时说的一样，他们今后都将奔赴不一样的人生，轨迹不同，或许会走到分岔路，会成为不同的人。
时光匆匆，苑无双和汪唤也不同路了，或许早就不同路了，汪唤最后那句，勿相忘，不负相识的话，也就化成沙，被风吹跑了。
苑无双的笑声回荡在汪唤耳边，他听见无双说，“你啊，要知道很多事情强求不来，该放下就放下吧，别让它成了阻止你继续往前走的镣铐。”
汪唤察觉眼前劝自己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阿苑。可她只觉得很对不起18岁的自己，那段没得到回应的告白，或许要变成她最大的遗憾了。
苑无双的眼睛都笑红了，还好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她小区门口，“别开进去了，里面道窄，不好出。”
汪唤难得听话的停了车。打开后备箱给无双拿了行李，“前几天不是说好有空一块回学校看看嘛，我觉得明天正好。”
苑无双想了想，是啊，明天是放假的前一天，那群青春期的孩子们该多开心啊。“行啊，叫上齐芋一起吧，我好久没做她小电驴儿了。”
汪唤没拒绝，苑无双冲汪唤摆摆手，走进小区。
汪唤想，苑无双大概是想这，三个人一块去，不算太尴尬。
可苑无双只是想着，三人行的话，缅怀青春的时候，不用背过去偷偷哭了。
齐芋会在旁边看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