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老程的内心
两个人讨论的，多是学校的事情。老程似乎很怀念，那段过去做大学教授的时光。
一瓶酒很快喝光了，老程又拿出来一瓶。
老程指着桌上的排骨烧鸡说:
“小刘，你得吃菜，年轻人喝酒不要空腹，年龄大了容易一身病。我吃素好几年了，这些菜都是你的。对了，这里还有两个客人没吃呢！”
他说的客人，就是我和愣头青。他掰下来两个鸡腿，放在了我俩面前。
豹哥借着酒劲儿，对我俩说:
“还不谢谢程老师？”
我配合地后腿着地，站起来对着老程作揖。愣头青也学着我的样子，对着老程作揖。
老程高兴了，把整只烧鸡给了我们。
“小刘，你吃点别的，烧鸡都给它们吃了吧。唉，还是狗的世界单纯，做人真是太累了。”
豹哥点头称是，又敬了老程一杯。
“老师，您为什么吃素呢？”豹哥放下筷子问道。
老程凝望着窗外，感触地说道:
“也许科学的终点，真的是宗教。人类太残忍，已经达到了极限。对物欲的追逐，到了一种病态的盲目。我有时候想，我们做一回人，究竟要得到什么呢？那些动物，也许有着和我们一样的灵性，我实在不忍心吃它们，让它们在我的胃肠里消化。”
豹哥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排骨放在嘴边，听老程这么说，又把排骨放回盘子里。
老程笑着说:
“你吃你的，我也就是自己感慨，总不能以后岛上的人都吃素。”
豹哥夹起排骨，放进嘴里，吃得满嘴冒油。
“这就对了，你还在长身体，不能缺了营养，要注意身体。”
老程这句话充满关怀，语重心长，像是在叮咛自己的孩子。他的眼睛看着豹哥，又好像没看着，仿佛他的目光穿透了豹哥，看到了他所牵挂的儿子。
豹哥似乎被触动了，点头说:
“知道了，老师放心吧。”
老程回过味儿来，知道了自己的失态。豹哥已经人高马大的，还长什么身体？
他又和豹哥喝了一杯，新打开的一瓶酒，只剩下半瓶了。
“小刘，你父母还好吗？”老程关心地问道。
豹哥伤感地说:
“我没见过父母，从小就是孤儿。”
老程拿起酒瓶，给豹哥满上，豹哥赶忙站起来扶着酒杯。
“坐下，坐下，和我还客气什么？”老程拍了拍豹哥的肩膀说:
“小刘，你没有了父母，能健康成长，也是不容易，吃了不少苦吧？”
豹哥苦笑着说:
“习惯了，也没什么苦的。小的时候在孤儿院，大家都没有父母，根本不明白父爱母爱是什么，等明白了，也就长大了。老师，您儿子应该比我幸福多了吧？”
老程想尽力控制感情，但是眼里还是出现了泪光，有些哽咽地说道:
“他不幸福，一点儿也不幸福。”
豹哥奇怪地问道:
“老师，那天不是回电了吗？说您儿子挺好的，我听说集团要把他送到国外，电文还是您译出来的呢！”
老程拿起酒杯，自己干了一口，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人老多情，我是想他了，幸福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小刘，给我倒上，咱们喝酒。”
老程第一次和豹哥喝酒，吐露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豹哥没有穷追猛打，一个人的转化需要时间，想改变一个人，还需要足够的耐心。
我算看明白了，一个合格的卧底，就是成功的心理学家。攻心的过程中，得学高明的厨子，如果不懂得小火慢炖的道理，不是糊了就是夹生。
豹哥主动转换话题，问了老程一些软件的专业知识。老程完全找回了做教授的成就感，不厌其烦，认真的解答。
每次问答，无意中关联到假币的时候，豹哥想办法把话题拉回来。这样讨论学术问题，两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心说话。
两瓶酒喝没了，豹哥装作大醉，舌头都有些大了。秘书王洁端过来一个果盘，问老程还需要什么，老程说不用了，让她回秘书宿舍休息。
原来老程没有和秘书住在一个房子里。
见王洁走出去，老程到窗口看着她走远，才回来坐下说:
“小刘，你还年轻，还应该寻找新的出路。违法犯罪的事情，终将不是长久之计。
我其实已经没有资格说你，岛上的假币生意，我算是罪魁祸首。我这辈子完了，你还有希望。”
这几句话，他是发自肺腑说的。
豹哥感激地说:
“老师，我前途迷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还希望老师给我指出来一条明路。”
老程沉默了一阵，点点头说:
“让我想想，不是着急的事。小刘，今天我触景生情，说了很多过格的话，你如果是柳家派来试探我的，恐怕我就时日无多了。但是我自认没有看错你，你本性善良，这不是能演出来的。”
豹哥站起来给老程鞠了一躬，严肃地说:
“老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如果能做好人，我也不愿意做恶人。”
老程点了点头，深沉地说:
“我需要机会，我这辈子完了，需要一场毁灭来结束，但是你会获得新生，为了你这个学生，也为了我的儿子。”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出了门，海岛的热浪滚滚袭来。愣头青和我马上伸出舌头散热。
“老师，您休息吧。改天我再来您这蹭酒喝。”豹哥又给老程鞠了一躬。
“好，随时过来，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天你可没少喝。”老程冲着豹哥挥手道别。
我们往回走，走到下坡的草坪边上，豹哥回头看老程。老程没有回屋，看见豹哥回头，又对着这边挥手。
夕阳下，老程的脸上被晚霞涂成金黄色，沧桑而慈祥地看着豹哥。
豹哥喊道:
“老师，您进屋吧！”
老程笑着点了点头，却仍然看着这边，慢慢地挥着手。
回到住处不久，餐厅送来了晚饭。豹哥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客气地说:
“二爷，以后没人的时候，您就和我一起在桌子上吃吧。让您在地上吃饭，我很过意不去。”
我摇摇头，这不是个好主意。无论谁看见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没必要穷讲究。
豹哥无奈，恭敬地拨出饭菜，给我和愣头青放在地上。
晚上十点过后，我打算出去走走。
很多人不方便打听的事情，或许我可以无意中探听到，做狗也有好处，就是别人不会防备一只狗。
愣头青非要跟我去，我想锻炼一下它也可以，带着它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