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见
虚空像是一块透明的布，此时这块布裂开了一道的口子，布的最下方，有个小男娃正抬着手。
小男娃的额头处，一小块晶状的虚影在眉心处若隐若现，一道道白色的纹路自晶状虚影中蔓延而出……
那个小男娃就是我。
随着白色纹路的蔓延，头顶上，白芒交织成的大手也绽放出更加强烈的光华，虚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有点累，我紧咬牙齿。
大手接近了裂缝底部，马上就好了，我轻咬一下舌头。
一鼓作气，干了它！
“呵呵，又见面了……
哟，还有个人类……
这就是你的反扑吗？
呵呵……”
大手滑过整个裂缝，终是完成了要做的事，意识弥留之际，听到一道令人后背发凉的声音。
但是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有点累，我闭上眼睛，头一歪就倒了下去。
朦胧中，感觉有东西夹住了我脖子处的衣服，而且还黏糊糊的，应该是那只狼吧。
狼跟狗虽然很相似，但是，狼应该不吃粑粑……
……
头疼……
我睁开眼。
嗯？
我揉揉眼……
嗯！？
我站起身，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想离眼前的景象远一些。
刺鼻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鼻腔。
“爹？娘？”我轻声叫道。
自打记事起，我称呼他们都是父亲母亲。因为我知道我是从青安河里捡来的，不想用“爹”“娘”这种更显亲密的称呼。
“哥？”
“青衣？”
“还有人吗？”
明明没有太大的难过，也没有太大的心痛，但我仍然感觉鼻子有些酸。
我蹒跚着，走向那满地的血肉。
“爹，娘？”我心存侥幸，又叫了两声。
“爹！娘！！”我大喊。
“胡听……”我拉拉他仅存的一只手的衣服，伤口处，黑色的血还在撕扯开的布衣处流动，没结痂。
他没理我……
“程铁匠……”他手里拽着一根细长的动物，应该是叫蛇？
他也没理我……
“爹……”我找到了父亲，只是，父亲他藏起了一只手和脚。
我捏了捏他的脸，好粘，好冰，好多血。
爹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都没有理我。
我站起身，没有再找了，我静静地看着周围，额头处，晶体浮现，白纹蔓延。
昨晚，我力竭晕了过去，那只狼把我叼回村子。村里人看到狼叼着我回来的，都很生气，直到狼将我放在他们面前，然后发现我还有呼吸，急忙将我背回屋子，脸上这才转怒为喜。
只是他们没高兴多长时间，林子里一下子涌出大批各种各样的野物，它们红着眼睛，与狼群一开始的模样不相上下。
它们率先向村民们发起进攻，短暂的错愕后，村民们拿起武器反击，然后……死的死，伤的也死。
野物并没有因为村民们倒下就放过他们，它们撕咬着他们的身体，用血冲洗脑海中的暴戾与浮躁。
最后，野物取得了胜利，它们冲向屋子。
头狼带着狼群奋起反击，而红眼野物似乎格外狂躁，硬是将整个狼群击溃。
头狼也被蛇咬伤了腿，似乎有毒，战斗结束后，头狼咬下被咬伤部位的一大口血肉，转身向河边走去。
其他的，都死了。
没道理啊，我不是已经把裂缝关了吗？
不对！裂缝只是源头，被侵蚀的野物还没恢复过来……
我攥紧拳头，看向昨晚晕倒的地方。
时间如水，逆流而上。
在脑中涌现出野物一齐往我这儿看时，我心中怒意猛地升起，不是对那些野物，而是对裂缝后面的东西。
额头上，眉心处浮现出晶状虚影，身边的白裙仙子，额头上也有一个一样的虚影，两个晶体虚影在各自旋转、浮动，不多时，频率完全统一，白裙仙子化作一缕白芒，钻入了我额头的晶体，然后白色纹路蔓延……
我走向青安河，大老远就能看到那只头狼。
我摸摸它的头，坐在它旁边，望着远处。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头狼抬起头，看到我后，头又趴下去，一副有力无气的样子。
我看向它后腿，少了好大一块肉。
我伸出手，白芒穿梭而出，交织在它腿边，然后新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它仍然趴在河边。
我用河水洗了下脸，拍拍它的头：
“你睡会吧，我送它们去往生桥。”
“嗯～”
太阳把自己藏了起来，它跟父亲一样调皮。
好大的雾啊……
我找到一把还算好的铁锹，又找了块好看的地方，然后独自挖了起来。
“咔——”
挖了不知多久，铁锹断了，我叹口气，把它扔一边，转徒手挖。
白裙女子站在坑边，纤细的手一指，泥土飞了起来。
“别动。”
她停下，静静的看着我。
“我自己来。”
她放下手，没说话。
借助工具我可以挖的比手快，但是我不需要。
明明鼻子很酸，但是心里却较为平静，这种反差让我感觉很难受，我需要发泄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手上满是血与污泥。
瞧，多好看的一双手。
我感觉坑已经差不多大了，于是将村民们的身体拖来埋下。
我的家人们在最上面。我找来几片布，盖在他们身上，然后盖上土。
堆的有点高，像座小山丘一样。
“走好。”
……
我走回河边，简单的洗了一下，然后靠在头狼身上。
已经是晚上了，好累。
我没说话，它也没有吭声，脑袋昏昏沉沉的过了这一晚上。
……
我睁开眼，眼前仍然是一片大雾，向前望去，净是一片迷茫。
“我们走吧。”我说。
它蹭了蹭我，没问我去哪里。
哦对，我忘了它不会说话。
“去外面的世界，林子外面的世界。”我补充说道。
它“嗯”一声，很虚弱，看来还没有修养好。
……
走了没两步，我看到一个扁圆、很光滑的石子。
我停下，将它捡起，放在手心摸了摸，然后弓腿、弯腰，旋手抛出……
石子在水面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它溅起了几朵水花，然后没入雾中，消失不见。
“再见。”
我轻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