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雪前耻
弘燃是被急信传到东海的。
他原本正在天穹阁与诸位阁老议事,却被一封急信传至东海,说出了大事,要他速速赶来,万万耽误不得。
弘燃刚下驭海车,却见龙宫四周围满了天兵将士,将整座龙宫围的风雨不透,尚尧在门口急的来回踱步,一见弘燃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口中嚷着出大事了,不由分说地拽着弘燃的衣角穿过密不透风的包围就往龙宫里去。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弘燃满脸不明所以,龙宫内四处都有人把守,进出全被堵截,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待在原位,不敢有分毫动作,整个龙宫一片死寂,沉寂的让人心慌。
弘燃一路瞧过去,大概摸清了点状况,心里隐隐的有点发沉,他疾走了两步上前,低声问道:“是澜聿出事了吗?”
尚尧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摇摇头,没有做声,只一路把弘燃领进了正厅。
东海龙王正守在厅门前,满面愁容,见尚尧领了人来,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弘燃,龙角颤巍巍的,面如土色,两股战战道:
“弘燃仙君!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说人怎么好端端地就丢了呢!!偏偏丢的还是玉倾仙君带来的人,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什么?谁丢了?”
弘燃眉一皱,心下预感顿时变得更差,顾不上听东海龙王多说,弘燃简单应付了两句,急匆匆地迈进了正厅。
元清也在厅内,屋内围着几名将士,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厅中噤若寒蝉,氛围无比凝固,无言的恐慌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元清见到弘燃,并没开口,只不动声色冲他摇了摇头。
凭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只这一下,弘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转向了他处。
澜聿正坐在桌后,因着没点灯,那处暗得很,乌沉沉的,他的脸隐匿在幽暗里,瞧不见神色,连轮廓都看不清,只看得见一角绛紫袍角,隔着这些距离,纵使看不见全貌,也无端的让人觉着冷,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寒,压迫的人几乎快要抬不起头直视他。
弘燃没有贸然开口,他不知道是谁不见了才会让澜聿这样大动干戈,他从未见过澜聿这番情态,澜聿居高位多年,从来都是镇定自持,不露声色的,却在此刻全乱了阵脚方寸,弘燃能感觉到,他在死死的压抑着什么,也许是怒,也许是慌,但更多的,是害怕。
厅门外传来人声,紧接着就有人急势入内,光亮破入屋内,照亮了澜聿的眼,凤眼沉郁,眉眼间是山雨欲来的阴霾,冷厉凄寒,面色死白。
寒隐连跪都来不及跪下,满头大汗,急声道:“大人,已寻到了公子的去向!”
公子?
弘燃先是一愣,随即又忆起些什么东西,面色霎时变得僵硬,他无法相信自己这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不见了……
话至此,却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寒隐眼里有犹豫,汗水顺着眉角滴落,没敢再去看澜聿。
手里的那方帕子瞬间被死死攥紧,手背上暴起数条青筋,澜聿抬起眼,咽下喉中一口浓郁血气,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的这几个字。
“在哪。”
寒隐咬着牙,脸色发青,随即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公子,在澧渊。”
“现下正在,大澧皇宫内。”
话音刚落,澜聿霍然起身离座,他连一刻都无法再忍耐,从发现褚亦棠不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时辰,期间毫无音讯,甚至连去向都不知,要悄无声息的潜入龙宫再把人给劫走绝非易事,更何况那人还是褚亦棠。
他根本就想象不了,三界里到底还有什么人能拿得住褚亦棠,可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他回去时,只见到那方带血的手帕,孤零零地坠在地上。
只有澜聿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害怕,有多慌乱,手心里蓄满的全是冷汗,一想到褚亦棠有可能受伤,澜聿就恨不能即刻杀了自己以此谢罪。
为什么要带褚亦棠来这里,为什么会把他弄丢。
弘燃纵使心下万分震惊,也还是秉持着最后的几分理智伸手扯住了澜聿的衣袖,硬着头皮道:
“澜聿,你先别急,上神纵横三界万年,从未吃过败仗,你……”
话出口,弘燃却猛然间停住了,直到此刻,他才在自己的陈述里真正触摸到了澜聿的恐惧究竟所来何处。
在这世间绝无人能威胁到褚亦棠分毫,可现在却有人在龙宫之中将他劫走,生死未明。
澜聿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意味的笑,森然凛冽,声音好轻。
“弘燃,你觉得我还等得了吗?”
弘燃说不出话,只得缓缓松开了手指,默认了澜聿从他身旁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他走后,弘燃才意识到刚刚那一眼的接触里,他已经出了满头的冷汗,元清站在一旁,望着澜聿离去的方向,稳声道:
“弘燃,明早之前,如果澜聿没有归来,你我即刻回天京,向陛下请旨,出兵澧渊,踏平大澧皇宫,迎我族神君回京。”
其实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此举对于天族,是奇耻大辱,当年雾墟余孽领兵再战天京,妄图再次挑起战火,澜聿双亲在战中双双殒命,只留下澜聿这一支血脉,被神帝以天京太子的规制迎回天京,亲自抚养长大。
他们不能与澜聿一同前去,任何人都不能一同前去,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谁也拿澧渊无可奈何,上神归隐是万年来众人皆知的既定事实,如若澜聿此去澧渊有损,那么天京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兵澧渊,迎回祝天上神,再踏平澧渊,一雪当年之耻。
在此之前,决不能再有任何牵连,无论是弘燃还是元清,都必须置身事外。
弘燃也朝厅前望去,眼中神色冗杂,他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淡声道:“我是怕陛下知道这件事,毕竟也瞒不了太久了。”
元清笑了,转了转桌上盖着的茶盏,茶盏在指间转了几圈,重新倒下时发出一声脆响,他盯着桌面上的一小摊水渍,轻声道:
“知道不知道倒不要紧,我是怕还没来得及回京去报,澜聿就已经先一步灭了澧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