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可救药
宁垣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大一暑假在干嘛。
当时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暑假被辅导员叫去做了半个月学院暑期夏令营的班主任。
夏令营的学生都是全国很多重点高中高二升高三的学生，个个活力四射、有趣可爱，和青池这种小地方每天沉溺在题海里的学生完全不同。
宁垣经常在人人网、qq空间上传和学生们相处的照片、日常，男生女生都有，其中有几个经常和她互动。
当年的人人网和qq空间，可以看到好友动态下的所有聊天记录。
程知屿是因为个别男生留言的“我的女神姐姐，好喜欢你！”“我考上大学了学姐一定要考虑考虑我”……之类的玩笑话，误以为自己有男朋友了？
宁垣胡思乱想着，眼神里弥漫着一层薄雾。今天真是特别费脑细胞的一天，一直在回忆又回忆。
“你都不好奇他找我聊了什么？”看宁垣没说话，梁老师故意拔高了语气问。
宁垣回过了神，甚至恢复元气开起了玩笑：“聊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他想娶我，请您不要棒打鸳鸯，同意他的请求吧？”
梁老师佯装生气地白了宁垣一眼：“你还挺会想，不过意思差不多，他说他喜欢你，问我等条件成熟，可以追求你么？”
宁垣惊得嘴巴张成了o字型。
实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向冷静自持的程知屿口里说出来的。
宁垣立刻低眉顺眼下来，试探道：“那您怎么回答的？”
梁美玲沉默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程知屿是我带了三年的学生，一直是一个很骄傲很有主见的孩子。我知道他如果真的下了决心，谁也拦不住。但他当时找我的时候，态度非常陈恳，好像我的回答能支撑他度过当时的难关。”
“他家的事情当时在青池很轰动，我告诉他，我和宁垣爸爸不是封建家长，会尊重女儿的选择，但还是希望他能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考虑和你的事情。他同意了，后来每年逢年过节，他都会给我发祝福短信，但是再也没有提起过你。”梁老师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宁垣看着梁老师的嘴巴开开合合，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团看不见的火苗炙烤着，难受到快不能呼吸。
这么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程知屿像一个孤军奋战的战士，一个人举着武器，奋力厮杀、披荆斩棘，最后一步步向她走来。
宁垣站起身抱住了梁老师：“妈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梁老师轻拍着宁垣的后背：“今晚看到你们俩站在路灯下笑着聊天，看对方的眼神里都有难掩的爱意。我突然在想，程知屿不会一直瞒着我和你交往吧，但转念一想，他要真打算这么做，当时就不会来找我了。”
宁垣听了梁老师的描述，失笑道：“梁老师，你猜的很对，程知屿是个很坦荡守信的人。我们是最近才重新见面的，之前……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快去睡吧。妈妈刚才反应有点过激了，他既然联系你了，说明他和舅舅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爸爸妈妈不会干涉你们的来往，不要有心理负担。”梁老师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此刻，宁垣的胸腔里溢满了暖流。
她知道，在他人看来，自己是个从小家庭环境优渥、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
可只有她知道，爸爸妈妈一直以来坚持只为她托底，所有重要的选择都交给她自己决定。
同时，爸爸妈妈也一直非常尊重她的想法，家里大到买房，小到买水果，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关于程知屿的家庭，梁老师是担心的，但她只陈述自己知道的事实，完全没有掺杂自己的观点。
这次，亦是如此。
小时候，她以为每个人的家庭都大同小异，柴米油盐酱醋茶，为工作和家庭的琐碎小事烦恼。
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很多和自己家庭背景不同的同学朋友，她才意识到，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不尽相同，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理解尊重自己的孩子。
很多人的父母，用诸如“我是为了你好”“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么？”此类的话绑架、控制孩子，让孩子失去安全感，没有自信心。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宁垣发觉自己是如此幸运。
手机没有再亮起，宁垣只以为程知屿是坐车太累已经睡了。
这一夜，宁垣做了很多时断时续的梦。
在梦里，有高中的时候，她和闫梦晗、钟煜拉着手去学校小卖部排队买烤肠的场景。
画面一转，又到了江安大学的校园里，她和程知屿并排走在路上，说说笑笑。突然，程知屿消失不见了，原地蒸发一般。
她很慌，四处呼喊着程知屿的名字，但怎么都找不到他。她的心一点点下坠到了无底的深渊。
第二天，宁垣是被爸爸宁清泉叫醒的。
“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吧，垣垣。”爸爸柔声道。
宁垣因为这句话，从无止境的梦里醒来：“爸，今天是不是要去爷爷奶奶家？”
宁清泉回答：“是的，你要是累就别去了，辛苦一学期了，放假好好休息一下。”
爸爸的爱总是这么没有原则。
宁垣打开手机，发现微信亮着红点。
【宁垣，什么时间方便的话，我想拜访一下梁老师，还有宁叔叔。】这是程知屿昨晚11点30分发的。
后面两条是语音，时间是今天凌晨五点半。
宁垣点开，出现的是清脆的女声。
“宁垣姐姐，我是程知悦，很抱歉用我哥的微信联系你。我妈妈昨晚突然病危，我哥连夜回了省城照顾妈妈。”
“但是他状态不太好，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过来陪陪他么？他这些年太难了，我这个妹妹看在眼里却帮不了他。”
宁垣急忙打字：“阿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来。”
程知悦发完名片马上打了字过来：“省人民医院。这是我的微信，到了随时联系。我哥这会吃了药睡着了，我得删聊天记录下线了，拜拜姐姐。”
宁垣不知道程知悦为什么会偷偷联系自己。
从程知屿认识她那天开始，这漫长的近十年时间里，她对程知屿的喜欢一直是零零星星。
喜欢那么的深，了解却那么的浅。
可尽管如此，哪怕被当面拒绝，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