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姐妹05
奶奶去放牛了，爷爷去挖竹笋。家里只有石红和石凝，可是石红写完作业以后就去睡午觉，石凝一个人闲得发慌。
在农村，大小孩带小小孩是常见的事，像石红石凝这种有兄弟姐妹的，姐姐或者哥哥总是要承担起一部分责任。
但是大小孩也只是小孩，她们不喜欢自己身后跟着尾巴。
石凝一个人在家里晃悠，然后去爷爷奶奶房间乱翻。打开抽屉的时候，看到一个电动剃须刀。这个剃须刀是阿爸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给爷爷的。在里面装上电池，按一下开关，就“滋滋滋”响起来。
石凝把剃须刀拿起来，跑到镜子面前，学着爷爷的样子给自己刮胡子，可惜她没有胡子，什么都刮不出来。
镜子里的石凝小小的，两条冲天小辫子。想了想，她又打开开关，往自己眉毛上一划。
“滋滋滋……”，一条眉毛没有了。
哈哈哈，太好玩啦！
接着又来一下，第二条眉毛也没有了。
好干净！刮得好干净。可惜一个人只有两条眉毛，只能刮两次，要是有五六七八条眉毛就好了。想了想，石凝拿着剃须刀来到石红房间。
石红正在睡午觉，发出轻微的鼾声。小孩子没有什么烦恼，睡觉总是很踏实。平常石红在沙发上睡觉，阿妈把她抱进房间她都不知道。石凝爬到石红床上，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滋滋滋……”石红一条眉毛没有了。
“滋滋滋……”石红的另一条眉毛也没有了。
哈哈。没有眉毛的石红真好看，等她醒来一定很开心！
还是不过瘾，剃完石红的眉毛，石凝意犹未尽，扭过头，正巧看到小狗从房间门口经过。石凝立马跑出去，抱住小狗。
“滋滋滋……”小狗的毛真多，差点就把剃须刀卡住了。可是小狗没有石红听话，刚给它脑袋剃了一下，就挣扎着跑了。石凝拎着剃须刀，追着狗跑出去。
石凝跑得没有狗快，小狗拐个弯就不见了。倒是石凝，转弯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哎呀”一声，石凝和那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对方也是一个小女孩，和石凝一般大。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苗衣，脚下的布鞋破了一个洞。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小孩子不该有的银手镯。石凝摔得有点疼，手里的剃须刀都飞到一边。可是刚“哇哇”哭了两声，又停住了：“你怎么不哭啊？”
那个小女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我不疼。”
那这样的话石凝也不好意思哭了。她也爬起来，捡起掉落在旁边的剃须刀：“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不认识你呀？”
“我……我家在来咕寨。”小女孩说。
“来咕”在当地苗语里是“高山”的意思。来咕寨比庐寨还要偏僻，一到冬天，雾气缭绕，道路崎岖，直到现在都没有官道，运货物只能靠牛马。那里的苗人更加贫苦，更有传言，那里住着一群黑苗。
“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寨子。”石凝问她：“你是黑苗吗？”
石凝这一脉的苗人自称红苗，据说其他地方还有白苗、花苗。但是黑苗却是大家共同敌视的，因为据传言他们会下蛊。蛊术都掌握在黑苗手里。
“我来找我外婆。”这个小女孩说：“我外婆住在这里。”
石凝：“你外婆是谁？”
小女孩：“我外婆叫石鲁。”
哦，是石鲁老太呀。当年就是她给石凝阿妈接生，生下石凝。后来逢年过节阿妈都带着石凝过去看望她，以示感恩。石凝想了想，举起剃须刀：“我知道你外婆家在哪里，你让我帮你剃眉毛，我就带你去。”
小女孩：“为什么要剃眉毛？”
石凝指了指自己：“剃了眉毛就像我一样变漂亮。”
小女孩：“好吧。”
“滋滋滋……”又有两条眉毛惨遭毒手。
石凝：“我们真好看！”
小女孩也咯咯笑起来：“真好看。”
剔完石凝带着她往石鲁老太家里走，路上遇到一个庐寨人一瘸一的走过来，他盯着这两个小孩看了一会儿，觉得奇奇怪怪，可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等他走后，小女孩突然说：“他是个瘸子。”
这个人瘸了两三年了，本来好好的，生病之后突然瘸了。去了几次医院不见好，小女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又说：“他中蛊了，他有虫子。”
“瞎说！”石红忽然走了过来：“老师说没有虫子，你们都是不上学没有文化的。”
石红很生气，她午睡醒来以后找不着石凝。石凝就喜欢乱跑，跑出来也就算了，还跟这种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一起玩。等会儿要是让奶奶知道，又要埋怨自己不看好妹妹了。
在苗地，蛊虫之说盛行。这玩意就跟鬼一样，每个人都听说，可没有人见过，小孩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认知也出现偏差。现在因为国家的重视，修路进山，教育进山，科学慢慢盛行。特别是学校，告诫每一个学生，不能相信无稽之谈，更不能相信蛊虫传说。
科学普及，任重而道远。
所以上过学的石红认为自己懂得多，开始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起妹妹来了：“不要瞎说，你们一点知识都不懂。”
石红拽着石凝回家，小女孩看着凶巴巴的石红不敢说话。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回到家，石红又凶了石凝一顿，怪她乱跑。
最近几天天气很好，奶奶放牛很晚才回来。石红眼见天快黑了，去淘米生火煮饭。不过石红现在的能力只能煮饭，菜还是要等奶奶回来做。她多做一件事，奶奶就能少做一件事。
晚上，奶奶带着一捆野菜回来，这是她放牛的时候顺手摘的。这种野菜可以炒腊肉，可好吃了。把菜端上来以后，奶奶盯着这两个小孩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些奇怪。“你看她俩。”奶奶问爷爷：“是不是哪里不一样了？”
爷爷胡乱扫了一眼：“没有吧？”
把饭盛好，爷爷先从锅里夹了块骨头。过了一会儿，小狗跑过来啃地上的骨头，奶奶这才发现问题：“这条狗怎么了，头上的毛呢？”
小狗的脑袋正中，被石凝剃了一绺。
再看看这两个小孩，奶奶惊讶的问：“你们俩怎么回事，眉毛呢？”
“嘻嘻。”石凝说：“剃了。”
爷爷把石凝的脑袋掰过来，看着这个没有眉毛的孙女哈哈大笑：“会玩，真会玩。”
可是石红不淡定了，她放下碗跑到房间，照了镜子以后气得想哭。她跑出去，一下子把石凝拽倒在地：“你为什么要剃我眉毛，呜呜呜呜，臭石凝你为什么要剃我眉毛。”
石凝被她从凳子上拽下来，手里的碗摔在地上。明明是做好事，石红变漂亮了还打自己，石凝委屈得不行，忍不住哭了起来：“哇哇哇……”
“吃饭呢吃饭呢。”爷爷一边笑一边拉石红：“碗都摔了，吃饱了再打，吃饱了再打……”
眉毛都无了，石红哪里管得了这些，她把石凝按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打石凝屁股：“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是不是找打……呜呜呜呜看我打烂你的屁股……”
石凝打不过石红，一边挣扎一边哭：“臭石红臭石红……”
小狗看到石凝挨打，跑过去咬住石红的衣角往外拖。
“哈哈哈哈哈。”爷爷笑得合不拢嘴，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看狗都在帮你啦，小凝加油啊。”
“行了行了。”奶奶把石红拉开：“不就是眉毛吗？明天就长出来了。”
“我明天不去上学了。”石红十分绝望：“呜呜呜呜没有眉毛我哪里都不想去。”
“谁家小孩跟你俩一样闹腾。”奶奶开始碎碎念：“小凝你干嘛剃姐姐的眉毛？下次再剃给你手打肿。”
两个小孩都挨了骂，这才消停。可是石红实在生气，饭都不吃就回了房间。倒是石凝，一边抽泣一边啃骨头。
这一晚上，石红做梦都在生气。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很好，眉毛并没有长出来。
“哇……”石红立马哭出声来：“我不去上学了，我不去上学了。”
还在睡觉的一家人被她被吵醒，奶奶打着哈欠跑过来：“别哭了别哭了，过两天就长了。”
“你骗我……”石红又气又恼：“不会再长出来了。”
“会的会的。”奶奶安慰她，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乖乖去上学，给你钱买辣皮吃。”
石红：“我才不要吃辣皮，我要眉毛。呜呜呜呜……”
奶奶转过头，看到石红放在桌子上的水彩笔，忽然灵机一动：“奶奶给你画，给你画一个特别好看的眉毛。”
石红停住哭声，抽泣道：“你会画吗？”
奶奶：“我当然会，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都可以。要不然给你画个粉色的吧？你同学见了，肯定羡慕死。”
石红摇摇头：“我不要粉色的眉毛，我要绿色的。”
奶奶：“行，那就绿色的。”说完奶奶拿起绿色的水彩笔。
哎，现在的小孩真麻烦。奶奶心里想着，不知道她俩什么时候才长大，自己也少操一点心。天天这么吵来吵去，真是头皮发麻。
十分钟后，石红顶着两条又粗又绿的眉毛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