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姐妹04
周末，石红没有去学校上课。
阿妈不在家，石红变得野了起来。以前她先把作业写了才去玩，现在是玩了再回来赶作业。一大早，她吃了早饭就要出门。
石凝也想出去玩，非要跟她出去。
庐寨是靠山而建的苗寨，呈梯形，其中夹杂着野草野树。寨子的南面，有一块小平地，村委出钱打上水泥，平常大家用来晒玉米晒农作物。
小孩子们喜欢去这块平地上玩，石红和小伙伴约好在这里跳皮筋。石凝跟着她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把皮筋准备好了。
除了石红她们，还有一些小男孩在玩，有的在打陀螺，有的在地上弹纸片。石凝不会跳皮筋，只好去看小男孩们拍纸片。
纸片上画着一些花纹，叠成一叠，用手在旁边拍一下，翻起来的就可以拿走。石凝看了一会儿，说：“等我阿爸回来也会给我带卡片的。”
很奇怪，大孩子总是不喜欢跟小孩子玩。这些小男孩不理石凝，自顾自地打卡片。石凝在旁边瞧着，偶尔自言自语说两句。过了一会儿，有个小男孩的卡片被风吹走了，他过去捡卡片的时候嫌石凝挡路，推了她一下。
石凝原本是弯着腰看地上卡片的，被他这么一堆，直接跌坐在地上。抬头一看，竟然是石钱来。
“你欺负我。”石凝大叫：“你是个坏小孩。”
石钱来：“谁叫你挡着我了。”
前几天被石钱来抢糖，这会儿又被他推倒。石凝很委屈，从地上爬起来。可是石钱来比她大，又是个混小子，打是打不过的。想了想，石凝跑到正在跳皮筋的石红旁边：“阿姐，有个坏小孩欺负我。”
“是谁？”石红问。
石凝指向石钱来：“就是他，他抢我的糖。还这样，这样推我。”石凝说着做了一个推的动作。
石红放下皮筋带着她的小姐妹过去：“你是不是打我妹妹了？”
石红比石钱来大，比他还要高一个头。而且刚才跟石红跳皮筋的小女孩因为好奇都围了过来。石钱来看到这阵仗有些害怕：“我没有。”
“他有。”石凝说：“他推我了。”
石红又问其他小男孩：“他推我妹妹了吗？”
虽然不关其他小男孩的事，但还是点点头。
“撒谎狗。”石红骂道：“推我妹妹还不敢承认。”
石钱来：“她挡着我的路了。”
“你也挡着我的路了。”石红说着往前一步，一把把石钱来推倒：“那我现在就推你，让你欺负我妹妹。”
石凝在旁边添油加火：“他还抢我的糖。”
石红又问：“你抢我妹妹的糖了？”
石钱来：“我没抢到。”
石红：“再欺负我妹妹我就打你，打爆你的头。”
石红好凶，而且她还有许多小姐妹。这些小姐妹吃过石红给的糖，都站在她这边。山里的小孩子都很野，女孩打起架来也很生猛。石钱来害怕，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臭小孩。”石红骂了一句，又和她的小姐妹跳皮筋去了。
石凝很开心，石钱来被阿姐吓走了。大人们都说，坏小孩会被人下蛊的。所以石凝从来不敢做坏小孩。
前几日下雨，梯田都灌满了水。这是好事，水稻就是要种在水里的。还有一些田苗民没有种稻谷，而是种油菜。如今黄灿灿的油菜花开了，一片一片随风摇摆，融入春天。
油菜花的那边，有个苗民赶着牛，正在耕地。大牛勤勤恳恳，来来回回有规律地干活。过了一会儿那人抬头，朝着这边正在玩耍的小孩叫道：“小芽子，过来。”
石红她们听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还是跑过去。
原来这块地之前种的土豆，大土豆都卖掉了，小土豆还在地里。犁一翻，就翻出许多小土豆。反正自家也吃不完，这苗民便把小孩叫过来捡土豆：“你们自己捡吧，捡了带回家去。”
石红和石凝都喜欢吃土豆，土豆可以炒，还可以烧。用火慢慢烧熟，外面一层锅巴，可香了。这几个小孩听见了，马上挽起裤腿跑到田里去。
大牛在前面耕地，小孩在后面捡。
石凝也把鞋脱了跑进去。
这些土豆不大不小，拿回家烤着吃刚刚好。山里的小孩不像汉人，几乎没有零食，土豆野果就是他们的零食。像石凝这样的，阿爸出去干活，家里有点小钱，才会有糖吃。更多小孩跟石钱来一样，三四个月都吃不到一次糖。
有的小孩已经等不及了，捡了小土豆以后又去找了几根枯木，在田埂边生火。小土豆丢进去，开始烤起来。
真好吃，土豆香香的。
耕地的苗民提醒：“等会儿要把火全灭了才准走哦。”
小孩：“好！”
在森林里住得久了，自然知道火是大敌。苗民也养成了习惯，不会让明火肆意侵略。小孩们被教训得多了，也知道灭火的重要性。
石红捡了一小堆土豆，又从旁边摘了一片芭蕉叶，把土豆包起来。然后吩咐石凝：“你把土豆拿回家。”
石凝：“等会儿再拿回去。”
石红：“不行，现在就拿回去。”
没有办法，石凝抱起这包土豆，往家里走。
庐寨不大，石凝虽然还小，可是早就玩熟了。回家的路也不远，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被树木遮挡的吊脚楼。
可是走到一半，石凝忽然停下脚步。
前面有一条蛇。
这条蛇挺大，有手腕那么粗。它慢慢地横穿在路上，走得十分缓慢。它大概是冬眠的蛇，现在是春天，出洞腻食来了。
石凝不怕蛇，如果是条小蛇的话，她还敢上去抓。可这条蛇有点大，阿妈说小孩不能抓大蛇。要是自己现在一百岁就好了，一百岁就是大人，大人可以抓大蛇。
这条蛇要走不走的，一直在路上溜达。石凝不敢过去。
过了一会儿吗，路的对面来了一个人，是石钱来。
石钱来也发现了这条蛇，这条蛇就横在他和石凝中间。
石钱来看看蛇，又看看石凝：“哈哈，害怕了吧！”
“不害怕。”石凝说：“你才害怕。”
石钱来：“那你过来呀！”
石凝：“我就不过去，你过来啊！”
两个人你过不去，我过不来，这条蛇也没打算走。
“看我的！”石钱来跑到路边，扒拉了一块石头，然后用力一丢，往蛇的方向砸去。这块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到蛇尾巴，蛇吓一跳，赶紧溜进草里。
路上没蛇了，很好。可是……
石凝看了看蛇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石钱来：“你完咯……”
石钱来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蛇对于苗人来说并不陌生，森林里不仅有蛇，还有蜘蛛、蝎子、蜈蚣等等小动物。可是蛇的地位和其他动物不一样，苗人相信，蛇是有灵性的。
苗人有句老话，叫“见蛇不打三分罪，打蛇不死世代怨”。
蛇一般不会入侵人类领地，它们并不想招惹人类。可是总有那么一些蛇会跑过来，苗人称之为“坏蛇”。坏蛇就跟坏人一样，会做坏事。
坏蛇有时候会偷吃人类的鸡，有时候咬伤大人小孩。对于这种坏蛇，统统适用于上面那句话“见蛇不打三分罪，打蛇不死世代怨”。
如果看到坏蛇不打死，放它走，日后咬了人，你便自带三分罪过。但是若打了，又没打死，逃走的蛇养好伤，会回来报仇的。
寨里的老人说，以前庐寨就有人被坏蛇报复，没把蛇打死，让它逃了。一个月后，坏蛇前来报仇，趁人睡觉把人咬死。
刚才这条蛇已经入侵人类领地，石钱来又用石头砸了它。这条坏蛇日后怕是会回来寻仇。
这个传说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苗人流传百年。把蛇赶走后石钱来想起这件事，突然害怕起来。
“我打死它。”石钱来着急麻慌地跑到路边找了一根木棍，然后去扒拉刚才蛇逃走的草丛。石凝好奇，也走过去看，那条蛇果然还在草里。或许是刚出洞又没找着吃的，这条蛇体力很弱。
“我打死它。”石钱来又说一遍：“打死它它就不会回来报仇了。”
或许制裁小动物是苗人的天赋，苗寨里虽然没有流传“打蛇打七寸”之说。可大人小孩都知道大概打哪个位置。石钱来提着棍子，用力敲下去，敲了四五下，蛇不动了。
“死了。”石凝在旁边瞅着：“被你打死了。”
“就是要打死它。”石钱来说。
石凝一只手抱着阿姐给的土豆，一只手去拉蛇尾巴：“它不动了。”
“哼。”石钱来也去试探：“死了我就带回家。”
吃蛇肉。蛇肉也是一道菜，这点苗人并不陌生。
“我带回家，我带回家。”石凝抢着说：“我爷爷喜欢吃蛇肉。”
石钱来：“我爸也喜欢吃。”
石凝才不管他，拽着蛇尾巴就往家的方向拖：“我带走。”
石钱来不让：“是我打死的。”
石凝：“是我先发现的。”
两人僵持不下，石凝瘪着个嘴，就要哭出来。
想到凶巴巴的石红，石钱来不敢得罪这两姐妹，只能让步了：“好，你带走。下次再遇到蛇让我带走。”
达成共识。石凝：“好。”
石凝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从芭蕉叶里拿出两个土豆：“这个给你吧！”待石钱来接过以后，她又带着土豆，拖着蛇回家了。
奶奶去放牛了，石红还在地里找土豆，爷爷上山砍竹子，家里没有人。
带了一条大蛇回来，一定会被夸奖的吧？爷爷喜欢黄焖蛇肉，还喜欢煮蛇肉羹。今天的晚餐解决了，自己真棒！
石凝想了想，为了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她打开洗干净的锅，把蛇盘在里面。等她们回来，看到蛇，肯定很惊喜。
做好这一切，石凝出去玩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她都忘了大蛇这件事。
爷爷今天带了很多竹子回来，他会用竹子编篓子，还会削笛子。到了赶集的日子，就带下山卖。
石凝跑到门口跟爷爷一起弄竹子：“我也要编一个篓子。”
“别动别动。”爷爷说：“小心割手。”
过了一会儿，奶奶也回来了。她还带了野菜回来，一到家，就开始张罗着晚饭。
石凝拿了一把柴刀，正在学着爷爷的样子，有模有样砍竹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啊！”奶奶的尖叫响彻天际：“哪个杀千刀的把蛇放在锅里！”
那是普通的蛇吗？那是我给你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