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蛊03
满满一车的重物，舅舅足足卸了两个小时。石凝就在榕树底下和他们玩，可是只有那个穿着牛仔裤的小男孩愿意跟她弹弹珠，其他小屁孩都认为石凝是苗女，肯定会下蛊，不愿意跟她一起。
“蛊是什么呀？”小男孩问石凝：“是屁股吗？我也有哈哈哈哈。”
“不是屁股。”其实石凝也不是很清楚：“是小虫子。”
“我见过小虫子，老师说小虫子有好的有坏的。”小男孩又说。
石凝还小，还没有上学呢。她想了想，问小男孩：“那老师还教了什么呀？”
“还教我们写字。”小男孩很奇怪：“你没有上学吗？”
石凝摇摇头：“没有。”
小男孩是从省城来的，在他们那里，像石凝这种小女孩，不上一年级也上学前班和幼儿园了。可是这里师资力量薄弱，教学条件不好，根本没有条件早早上学。只能等六七岁的时候直接上一年级。
“你看这是我的名字。”小男孩找了一根小树枝，在泥地上认认真真写下三个字：“陆久越”。
石凝左看右看：“我不识字。”
“我叫陆久越。”小男孩说：“小名是小久”
石凝：“哦。”
两人正说着话，舅舅已经把货卸好了，他在不远处叫道：“小凝，回家了！”
石凝听了，跟小久说：“我要跟我舅舅回家了。”说完一溜小跑，往舅舅的方向跑去。
“小凝？”小男孩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我也会写。”于是拿着树枝，又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小宁。”
搬完这些货物挣了五十块钱，舅舅给石凝买了一个气球。石凝很高兴，拿着它在三轮车上吹。可是她气力太小，吹得腮帮子疼。舅舅开着小三轮，带着她一路往庆寨的方向走去。
小镇真热闹啊，石凝还有点舍不得。这么多人，这么多小玩意儿，还有人在路边卖玩具的呢。可是开到前面的拐弯处，舅舅忽然停了下来：“小凝在这里等我，我去上个厕所。”
石凝还在把玩气球：“好。”
舅舅去了好一会儿，石凝想下来玩。可是刚才舅舅用裤子当做安全带把她绑在上面了，解不开。折腾了一会儿，她放弃了，从兜里掏出弹珠，装到气球里去。
刚才小久送了她三颗弹珠，弹珠里面有黄色的、蓝色的、还有红色。石凝最喜欢这颗红色。
“小芽子。”石凝正玩着弹珠，一个老头走到旁边，叫了她一声。石凝看了看，是刚才随着他们坐车来的阿公。他的野菜几乎卖完了，菜篮子只剩下一捆野蕨菜。
“小芽子。”阿公又问：“你舅舅呢？”
“舅舅上厕所了。”石凝回。
“心真大。”阿公说：“万一你被人抱走怎么办？”
“我不走。”石凝说：“我不跟别人走。”
“哎。”阿公叹了一口气，爬到三轮车上来：“菜卖完了，正好一起回去。”
又等了一会儿，舅舅回来了，他脸色似乎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阿公看到他，立马用苗语指责道：“你让小芽子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丢了怎么办？这里人多，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就上个厕所。”舅舅说：“我那边可以看到。”
阿公：“你个小年轻，怕是被人下蛊了。”
带着阿公一起回去，这次还是一块钱。下车的时候，他觉得石凝可爱，顺手捏了捏石凝的脸。还把没卖完的那把野菜留了下来。
回到庆寨，阿妈和外婆都不在。舅舅把东西送到办满月酒的老杉家就回来了。现在寨子里的人还不知道舅舅的事，看到舅舅回来还叫道：“喝酒啊！回去做什么。”
石凝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外婆养的鸭子前几天孵小鸭了，一群黄色的小鸭子跟在鸭妈妈后面。石凝追着他们，小鸭子四处逃窜。然后石凝又去抓了一把谷子过来：“嘎嘎嘎，吃饭了，嘎嘎嘎。”
可是鸭子并不搭理她，只有旁边在睡觉的猫咪抬头看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阿妈和外婆回来了。
看到石凝把家里的动物追得鸡飞狗跳，鸭跑猫叫，阿妈呵斥她：“干什么呢？好好待着，别捣乱。”
外婆手里还端着一碗猪血，猪血红红的，上面好像还放了几片叶子。石凝很高兴，说：“外婆，我也要吃猪血。”
“还没弄好。”外婆说：“你舅舅呢？”
石凝：“在睡觉。”
说完外婆和阿妈对视一眼，一起往灶房走去。
石凝丢下手里的木棍，也跑过去。
阿妈开始生活烧水，外婆在刷锅，她们俩商量着：“做毛血旺吧，毛血旺效果好。”
阿妈有些犹豫：“真的……要给我哥吃吗？”
“都拿回来了。”外婆说：“试试。”
今天外婆和阿妈去老杉家庆贺满月酒，正巧来了一个据说会解蛊的人。那人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操着一口苗语，牙还漏风。阿妈和外婆不认识他，但是听人说，是个会解蛊的。
想到舅舅，外婆忍不住去和那人交谈了几句。
石鲁老太不在，虽然和这个不熟悉，但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听了阿妈和外婆的叙述，那人叹了口气：“不好办，不好办。”
“怎么？是中蛊吗？”外婆有些焦急。
老头说：“人我都没见着，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这情蛊有两种，一种是简单的，随便解解。还有一种，怕是种了虫子，这虫子要是种下去就不好办咯！”
最后商定，先按照简单的解蛊。要是不行，再重新看看。虽然阿妈有些疑心，害怕这老头是个江湖骗子，毕竟阿妈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蛊虫。可外婆却坚信有：“好，你说怎么办。”
按照老头的吩咐，外婆找了一碗猪血来。那老头端着猪血，去了一棵大树底下，还不让人跟着。也是，蛊虫都不会外传的。老头在那边待了一会儿，回来时猪血上多了两片叶子。
“拿回去给他吃了。”老头说：“吃了以后看看效果，不行再来找我。”
路上，阿妈依旧迟疑：“我觉得不太行，哪有什么情蛊，现在大家都说要相信科学。”
“你懂什么。”外婆说：“就是情蛊，肯定是。”
水烧开了，外婆将猪血倒进去，搅拌一分钟，然后捞上来。这猪血煮得不够久，外面是猪肝色，可里面还是鲜红色。在把野葱，野姜叶切碎，倒进去一起拌，一碗毛血旺就做好了。
“我要吃。”石凝扒拉在灶台上：“外婆给我吃。”
“怎么这么馋嘴呢？”正在添加柴火的阿妈拍了一下石凝的屁股：“堂屋有糖，自己去拿。”
“不吃糖。”石凝又说：“我要吃猪血。”
“这是给你舅舅吃的。”外婆骗石凝：“你舅舅生病了。”
哦，怪不得他老是睡觉呢。
石凝不闹了，走过去跟阿妈一起添加柴火。
“今天下山你舅舅有没有跟央央说话呀？”阿妈问。（央央：苗语音译，年轻女子的意思。）
“没有央央。”石凝回。
这就好，阿妈还担心舅舅今天下山，趁机找那汉人女孩去了。石凝说没有遇到央央，那今天他们应该没有见过面。
晚上，外公去办满月酒那边吃饭了。外婆在自家院子里抓了只鸡，用黄豆炒了个麻辣黄焖鸡。两只鸡腿都给石凝留着，刚刚出锅的时候，石凝就闹着吃了。
舅舅出来吃饭的时候，外婆把那碗毛血旺放到他面前。不疑有他，舅舅像往常一样把筷子伸进去。吃了两口，舅舅还去倒了半瓶酒来，自饮两杯。
阿妈没有吃毛血旺，外婆也没有吃，石凝以为舅舅病了，这毛血旺给他一个人吃的，自己虽然想吃，但是不敢吃。
舅舅因为喝酒，加上心不在焉，根本没留意家人的举动，于是一个人把毛雪旺都给吃了。
吃饱饭外婆和阿妈去找了针线了，他们要做衣服。石凝拿着今天舅舅买的气球和小久送的弹珠在屋子中间玩。过了一会儿，舅舅突然跑出来，跑到院子门口吐了起来。
他今天就喝了三杯酒，怎么就醉了？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外婆放下针线跑过去拍拍他的后背，还不忘记叮嘱：“和她断了吧，过两天去把阿美接过来，好好过日子，别闹了。”
阿美就是舅妈，她现在气着呢，跑回娘家了。
舅舅不说话，还在吐。外婆又唠叨：“我们和你阿爸年纪都大了，折腾不起。”
“阿妈。”石凝觉得很奇怪：“舅舅怎么了？”
虽然石凝还是个小孩，可从阿妈和外婆的交谈中接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她太小，实在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却隐隐约约觉得舅舅做错了事。
“没事。”阿妈说：“你舅舅很快就好了。”
石凝向外面看去，夜晚的大山黑漆漆的，只有不远处有几点星火。虫鸣的叫声似乎多了起来，还有一些小树在轻轻摇曳。
这里是神秘的大山，住着一群普通的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