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怀民?你小子怎么来了?咱俩好久没切磋过了。待会儿上了车,过道里玩两把。”
李科长是退休军人出身,平日没事就带着保卫科的人练军体拳。
没想到李科长居然也认识纪怀民,看样子,两人还经常在一起切磋。
“火车上地方太小,玩不开。到了广州,找个空旷的地方跟您好好比一把。”
纪怀民站到时莺和李科长的中间。
时莺紧张到不行,想回过头让纪怀民走。
可纪怀民一直在跟李科长聊天。
排在前头的徐沧平还时不时回过头,看向时莺这边。
时莺在开不开口让纪怀民走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好久,最后,天平还是倾斜到“算了,就让他跟着吧”那里。
无论这次广州之行能不能助她穿回2021,她都不会长待在余里县。
说不定也不会再待在浙省。
1982年的秋季广交会还没有中外合资企业参展,但到了1983年的春季广交会,中外合资企业已经有了展位。
这次她一定要去广州,除了为可能会有的回家之路谋个机会,何尝不是为了真不能回家以后,她好另寻一条生路。
时莺在做两手准备。
1982年开始,中国的对外开放力度越发加大,好多国际资本都看上了这块百废待兴的土地和人口众多的潜在消费力,都排着队进来投资,好大赚一把。
整个中国土地,现在缺的就是大胆的思想和快速的执行力。
资金,反倒是靠后排的。
时莺有的是2021年学到的本事,那她可以想办法拉到外面的资金,搞出一家有她技术入股的广告公司。
赚到第一桶金以后,以后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但这绝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她也不确定,纪怀民这个所有社会关系都在浙省的男人,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去打拼。
不过,听柳絮说,那个叫丁圆圆的婺剧演员,在国庆的时候,已经嫁人了,新郎不是纪怀民。这是不是意味着,纪怀民有可能愿意抛家弃哥,跟自己闯荡江湖……
时莺压下了千般思绪,管不了那么远了,说不定后面的这些事情根本无需浪费脑细胞,参加完广交会以后,她真的能穿回到2021呢。
广交会召开的这七天,加上路上来回需要的三天,总共十天时间,时莺不想再多想,就先自私一把,留纪怀民在身边吧。
她是真的有些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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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莺,人事科好不容易帮我们搞到六张硬卧的票,但铺位实在没那么巧,凑不到一块。不过我们都在同一个车厢,你有什么事,直接扯开嗓子喊我就行。”
李科长的床铺和时莺的隔开一个隔档,他把东西放好在行李架上,叮嘱时莺。
时莺还没回答,纪怀民摇头:“不需要,我就在她旁边。”
“你买到这张铺位的票了?”李科长指了指跟时莺隔个小桌板的对面下铺。
“没有,我只有一张硬座的票加一把□□。”
李科长:“……”
那个买到时莺对面硬卧的可怜男人拿着差价和一张硬座票,灰溜溜提着行李,去硬座车厢坐去了。
时莺全程坐在床边,头朝窗外望着,都没好意思朝那位乘客看一眼。
就怕被那人看出,她和纪怀民是认识的。
原以为纪怀兴回到家后,纪怀民能收了神通,做个对社会有用的青年。
没想到,他还继续在犯罪的道路上流连徘徊,欲罢不能啊。
等车厢里的人都安置好,只有火车压着铁轨的“哐当”声传来时,时莺才朝纪怀民转过头去。
他脱掉了皮鞋,一双白袜子干净醒目。此刻,他正弯叠着大长腿,懒懒倚靠在床头,翻看着手里的杂志。
四个多月没见,他的脸看着瘦了些,比起之前,也黑了点。
下巴上冒出了短胡渣,他也没剃掉。
看着比以前颓了几分。
“纪怀民,你大哥脸上的疤治好了吗?”
“我大哥的伤不是你造成的,不用你关心。”
时莺:“……”
“还有我这次护送你去广州,也是为了有始有终。你不用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有始有终?”
纪怀民转过头,痞痞扯出一抹笑,看向时莺:“时莺,你应该离回家就差临门一脚了吧。你来这边,是我接的你。你要走,也应该由我送你。不能让你倒在回家路上的最后一步。”
时莺:“……原来是这样,真的让纪先生您费心了呢。”
“不客气,谁让我们义仁帮讲道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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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旅程,纪怀民没主动找时莺聊过天。
好似他只是一个ai护卫。
杭城到广州有一千三百多公里,但这会儿还是内燃机型的老火车,车速很慢,只有五十多公里每小时。而且每到一个站台,火车都要停很久。
再次启动发车时,火车都会发出巨大的噪音,巨长的“嗤”的声响,会把好不容易睡着的时莺惊扰醒。
然后她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到衡扬站后,后头的硬座车厢更是传来了很大的骚动声,尖叫声,打骂声不绝于耳。
时莺烦躁地挠挠头发,坐起了身,目光无意识地朝窗外瞥过去。
一张带着鬼面具的脸印在窗户上,那人还特意用手电筒从下巴处往上打,更是衬得那张面具无比瘆人。
时莺刚想大喊,立刻用手捂紧了嘴。
不就是遇到到火车上来打劫的人了吗?
没什么好慌的。
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徐礼国临出发前都叮嘱过她无数遍了。
有明晃晃拿着榔头敲诈的悍匪,也有偷偷潜入睡着的卧铺的人中,偷人家缝在衣襟或内裤里的财物的小贼。
李科长他们为了防盗,就把财务科提前支给他的差旅费装进了“航空牌”内裤——
一种应运时代需求而面世的产物,内裤前头多缝了一层,出差的人可以把纸币装进内裤前面。
o(╯□╰)o
徐礼国也让时莺穿这样样式的内裤,时莺才不干。
纸币上全是细菌,想想就恶心。
扒手要钱,那就给他好了。
反正钱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
时莺从裤兜掏出五张大团结,拉开窗户:“兄弟,千万别砸窗,50元给你,够我们买路费了吧。给我们留一扇好窗户,不然我们要吹着大风去广州。”
伸出去的胳膊被一只粗粝的手抓住,很大的拉力拽着时莺的身体往窗外探,时莺忙用右手抓牢窗边。
下面的人异常兴奋朝后边喊:“张球儿,快来,这里有个贼好看的娘们!”
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强健肌肉的胳膊从时莺头顶伸过去,银光闪过,迸裂的,热乎乎的血浆呲了时莺一脸。
底下随即传来凄惨的嚎哭声,时莺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
窗户也被“彭”的关上。
“你是不是想找死!”
时莺盯着纪怀民看了会儿,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
纪怀民拽住她:“用手帕擦,他们马上就会上来,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怀民,出什么事了?”李科长穿好鞋,走了过来。
“遇车匪了,人还不少。李科长,把大家都喊起来,让他们都到我这边躲好,你跟我,还有你带来的两兄弟,我们两人守一处门,可能会有一场硬仗。”
李科长双眼冒光:“那敢情好,真的是好久没真正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