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偌大的展厅里站着五位日本人，旁边陪同着急得团团转的工作人员。
看见徐礼国，这位工作人员都快哭出来了：“徐厂长，阮翻译真不能来了？我们这边就等他了！”
许礼国指了指时莺：“今天阮翻译的活，就由这位小姑娘来替。时姑娘，你去跟几位外商介绍下自己吧。”
时莺点点头，主动朝那五位外商走去。
来的路上徐礼国跟她介绍过了，这边设计科设计出来的样品，大多数也是根据上一次来的外商留下的喜好设计的，但因为沟通方面的因素，这些人再次前来确认实样的时候，选中率还会因为细节方面的考量而受限。
最好的一次，一半样品通过了外商的最终确认，得到了大批量的订单。
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沟通问题。
阮翻译他虽然在日本住过几年，但他不是竹编专业人士，人家外商嘴巴里的专业术语，他很难直观地传达给工艺品厂的员工。
而整个余里县，也就这么一个宝贝翻译。
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时姑娘，要是你能做到30的选样率，我亲自教你篾匠手艺！”这是进展厅前，徐礼国给时莺的允诺。
徐礼国是老篾匠出身，手艺比时根发还要好。
“那徐厂长，我现在就可以叫你一声师父了。”时莺自信回答道。
原本时莺准备也像在厂长办公室那样，磕磕绊绊地完成翻译任务，可这一路过来，徐礼国和她聊了很多，她才知道，翻译对于这个厂子有多么重要——
可以说，翻译员的水准，直接跟厂子的盈利挂钩了好不好。
八十年代初期，能出口赚外汇的企业本就不多。
玉雕算一个，竹制品厂算另一个。
时莺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不藏着掖着了。
就尽她最大努力，帮工艺品厂提高选样率，顺便也帮国家多赚点外汇吧。
那五位日本人站在跟蒸笼似的展厅里等人，等了半天翻译还没来，心里已经非常光火，可就算张嘴跟这边的工作人员抱怨，工作人员也听不懂。
那五个人就更气郁了。
他们五个人来自同一家大型零售商的五个部门，因为直接选品加下定，所以要慎之又慎。五个人中，至少三个人同意进某款产品，这个品类才能被通过。
他们正围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封杀了这家不守信用的工艺品厂时，时莺穿着整洁的工装，一头长发盘成丸子，清爽地出现在他们跟前。
这个女孩还非常好看，像是一抹清泉，能让看见她的人瞬间平静下来。
“非常抱歉，我来迟了。我是时莺，接下来的时光，让我来为你们做陪同翻译。也希望，我能帮你们选到喜欢的样品。我们拥抱订单，你们，拥抱美好生活！”
时莺说话搭配着手势，整个背挺得非常直。仔细看她的站姿，也是有讲究的，那就是，坚决不阻挡外商们投向展台的视线。
其实这些翻译陪同人员的基本素养，在她那个年代可以说非常寻常。稍加培训，很多人都能做到。
但在八十年代初期，国家刚刚进入改革开放，肢体方面的讲究就不说了，光是这种带有广告诱导感的话语，很少有人能表情自然地说出来的。
都会觉得不好意思说出这么花里胡哨的话。
再加上时莺嗓音很柔，说话时脸上始终保持甜美微笑，刚刚还很生气的五位外商立刻熄火，像是大热天喝下冷藏室里拿出来的冰冻汽水，浑身上下，就连毛孔都舒坦了。
“徐厂长，时姑娘的日语好像很不错诶。”工作人员虽然不会日语，但他一直负责展览室，听在耳朵里的日语还是很多的。他一下就发现，这位时姑娘一点都不逊于阮翻译。
甚至给他感觉，比阮翻译还要好。
至少人年轻漂亮啊！
“还真是。我可能被这个丫头给涮了，刚刚在我办公室，她还故意装成老牛拉屎哩。”
“老牛拉屎？”
徐礼国还没解释，那边时莺喊他：“徐厂长，山田君问，这个竹篓的开口能不能再扩大3公分。”
徐礼国忙跑上前去，连连点头：“能，能，就算要扩大5公分，我们也能做到，工艺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时莺跟那五个日本人说了什么，那些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但时莺忙着翻译，徐礼国就算再好奇，也不能把人拉到一边去问。
时莺接下来的一句话，徐礼国就知道时莺在吐槽他说她的日语像老牛便秘，因为她笑着对自己说：“徐厂长，拓木君说了，扩大3公分后，这个竹篓挂在老牛屁股上，正好能收集它的便便。不用你跟在牛后头，等着拾它大便了。”
徐礼国假装淬了时莺一口，但他看到所有日商都笑得很开心，他知道，成了，今天的选样率，得爆！
时莺忙到下午五点，帮外商们选到了他们中意的样品。哪个样品上有尺寸要改的，时莺也很细心地记在工作笔记上。
更关键的是，80的样品都被她推销出去了，日商还当场付了30的订金，足见他们有多满意时莺的翻译！
80的选样率，这个数据可是工艺品厂有外商光顾以来，开天辟地头一回！
之前阮翻译的最佳战绩，也不过50。
不过，时莺认为她还有提高的空间，因为被刷下来的，没通过的那些竹制品，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唯一的缺憾是，上面贴着写有“时富花”名字的标签纸。
其实时莺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外商对着时富花设计出来的品类稍有疑义时，她没多加解释，而是附和地说上一句“好像还真是哦，真的不够完美呢。”
其他设计人员设计出来的竹制品，她都会卖力解释，实在还有瑕疵，她也会把细节记下来，甚至还会给出改进意见。
之前花道茶道时莺可不是白学的，那么多的日料她也不是白吃的，什么竹制品符合日本人的审美，她一看都知道。
该怎么改才能让这些日商“嗷嗷”点头，她也知道。
每次时莺一提改进意见，稍稍在工作笔记上勾勒出一个草图，日商都会跟中五百万大奖似地，很激动地朝时莺竖起大拇指：“这个好，就是这个！”
于是，其他所有设计职工的作品，无论设计得多差，都能被时莺推销出去。
她已经决定，只要时富花在设计科一天，只要徐礼国还让她来做这个翻译，那她就永远别想拿到设计奖金，就抱着基本工资过日子吧。
那么坏的女人，一个月领100块，已经够便宜她的了。
至于以后要不要彻底把时富花从工艺品厂赶出去，时莺倒没那么急了，让她好好尝尝在设计科矮人一头的滋味不更好吗？
小可怜整个童年加少年时光，可都在遭受这种待遇呢。
现在，时莺要原封不动的，替小可怜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