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彩纸风车
陈姥姥烧好水后,余海川把水舀到水桶里,加冷水兑温,又放了张小马扎在旁边,扶着江清南坐在上面。
江清南乖乖坐在小马扎上,小声说:“香皂、没了。”
余海川一看还真是,“我去给你拿一块新的。”
他走去房间,打开木柜,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海鸥牌卫生香皂,这是他在镇上商店买的,五块钱三块,拆开黄色的纸包装,里面的香皂也是黄色的,椭圆形外表,上面印着“seagull”的英文字母,有一股类似茉莉花香味。
余海川把这块香皂放在地上那个缺了口的瓷碗里,“香皂拿过来了。”
江清南傻归傻,却很爱干净,自从余海川第一次买了香皂回家,他每天都要用香皂洗澡。
江清南点点头,低头想脱裤子时,发现裤子膝盖处那里破了一个大洞,他有些难过:“裤子破了。”
余海川一看还真是,赶紧哄他道:“没事,我再给你买一条。”
江清南又重新高兴起来。
余海川关了门,让他在里面洗澡。
不到十分钟,厨房里忽然“砰”的一声响起,紧接着是水倾倒在地上的声音。
同时,江清南在里面痛呼一声:“啊……”
余海川想也不想的,打开门就冲了进去。
小马扎倒在地上,水桶也倒了,水流得厨房到处都是,江清南光溜溜地摔着地上,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余海川。
余海川别开眼,取了挂在墙上的毛巾,上前把江清南包起来,抱进房间。
“怎么摔了?”他问江清南:“哪里疼?”
江清南是洗完澡的时候,想站起来,没想到脚一用力就疼得他受不了,摔地上了。
他把手伸出来,指了指屁股,“这儿疼。”
毛巾有些松松垮垮,随着江清南的动作,更是露出了大半的身子,看起来白得发光。
余海川移开目光,赶紧把他放床上,在柜子里拿了衣服就扔给他,匆匆说了句:“你自己穿,我去烧菜。”然后他就像被谁驱赶着似的,头也不回走出房间。
……
入夜。
江清南睁大了眼睛看着蚊帐,他睡不着。
蚊帐看腻了,他就侧过头来看着他哥。
余海川闭着眼睛,呼吸绵长有力,身体一动也不动的,像是睡沉了的样子。
江清南观察了他一阵子,才偷偷摸摸地伸出手,往他哥的手掌上一搭。
没想到,余海川手指一收,反过来把他的小手包住,这只温厚而有力的大手掌,仿佛要把江清南整个人都包围住一样。
江清南惊呼一声,像是被骗了一样,委屈地说:“你……没睡?”
余海川说:“你也没睡。”
江清南一想也是,然后有些心虚自己刚刚摸了余海川的手,不敢看他眼睛。
余海川也没问江清南,为什么每晚都偷偷握着他的手睡觉。
他只是静静地垂眼瞧着江清南。
江清南有些害臊,低着头问:“你……是大姨的儿子,江江是不是要叫你……表哥?”
“我是你的表哥。”余海川这才开口:“外边也有人叫我余哥,江江想叫我什么都行。”
江清南眉头皱了皱,有些犯愁,想了好久,他才红着脸,动了动嘴唇,声音软软地喊了一句:“哥。”
随后,他就感觉到他哥伸手搂住他的腰,声音低沉:“嗯,睡吧。”
江清南把头贴在余海川肌肉厚实的胸口里,鼻息间仿佛闻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儿,让他不自觉地沉醉在里面,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余海川睁开黑沉沉的眼,低头把下巴抵在江清南的脑袋上,像是在亲吻他的脑袋似的。
……
自打江清南自己跑上山,差点丢了之后,余海川和陈姥姥就把他看得很紧。
两人轮流外出干活,总要留一个人在家看着他,实在是两人都得外出忙活的话,下地也会带着江清南。
江清南也学到教训了,每天就乖乖待在家里,偶尔跟姥姥一起去地里种菜摘菜,或者跟着他哥下地种花生。
当然了,在地里种花生的是余海川,江清南就坐在树荫下看着他哥干活。
刚开始,村人还会说江清南怎么不帮他哥搭把手,余海川种的可是他家的地,就是江清南脑子笨,力气小,帮忙在田垄里放几颗花生种子的轻省活儿总该干得了吧。
后来,他们就发现是余海川不肯让江清南下地,就感慨说,余海川是真疼江清南这个傻表弟。
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早就挂起了大太阳。
余海川站在院子里把咸鱼晒了,侧头一眼望过去,江清南就蹲在门口喂鸡,嘴巴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好像在和大公鸡说着悄悄话。
余海川移开视线,大步走进厨房,准备把今早托人买的猪蹄给洗了炖汤。
虽然江清南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他还是想多煲些猪蹄汤给他补补。
“嚓、嚓……”几声火柴摩擦砂纸的声音响起,火星儿从火柴顶端冒了出来,红红的火光接触了空气,越烧越亮。
灶眼里的稻草被点燃了,黄灿灿红闪闪的火圈渐渐在变大,颤动、扭曲,火圈逐渐拉成了一条摇摇晃晃的火舌,越烧越旺,把里面的木柴都燃着了。
“卖货咯,卖货咯,针头线脑、发夹头绳……都有卖勒——”
不远处,有个货担郎挑着扁担进村叫卖。
又过了一会儿,江清南磨磨蹭蹭地走到厨房门口蹲下了,手里撒着红薯藤粒喂鸡,一边心不在焉地盯着大公鸡啄食,一边暗悄悄地偷看他哥。
要是余海川看向门口,他就立马把头转回来,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余海川看着江清南别扭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他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怎么了,江江?”
江清南垂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装了红薯藤粒的粗瓷碗,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余海川把江清南的脸托起来,宽大的手掌几乎要把他的脸拢住,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张白皙莹润的小脸,问他:“江江,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哥说?”
江清南脸上显而易见地有些触动。
余海川把他的刘海别到一边,目光灼灼看着他:“江江,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哥说,只要哥做得到,就一定会满足你。”
江清南咬着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他才小声说:“江江想要、大风车。”他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哥:“三妞刚刚在村口买了……大风车。”
那大风车一吹就会转圈圈,就像房间里的电风扇一样。
大风车还能摸呢,风扇不能摸,摸了手会断。
江江想要摸摸大风车。
余海川低声对他说:“江江也想哥给你买大风车,是不是?”
江清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紧接着,他犹犹豫豫地说:“不、不告诉姥姥,是江江找你买……大风车。”
江清南从小就被姥姥教育不能浪费钱,不能浪费粮食,也不能平白地找别人要东西。
因为挣钱不容易,种粮食也不容易,不能轻易地去浪费。
买大风车是要花钱的,找哥哥买,就是花他的钱,要他的东西了。
姥姥说过,做人不能贪心,不能平白无故就去找别人要东西。
江清南很听他姥姥的话,可是他真的太想要会呼呼转圈的大风车了。
余海川听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笑哭不得地看着江清南,“好,我不说,要是姥姥问起,就说是我非要买大风车给江江的。”
江清南心虚极了,但是又觉得他哥出的主意很好,吞吞吐吐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