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肥皂泡泡
余海川还真去了村口,找货郎买了一个彩纸风车回来。
那是一个单层六叶的风车,每一片风车叶的颜色都不一样——红、橙、黄、绿、紫、蓝。
亮晶晶的彩纸做成的风车叶,轻轻一吹就会慢慢旋转,彩色的风车叶会随之闪闪发亮。
余海川把彩纸风车递过去,江清南双眼亮晶晶地接了。
他看着彩纸风车,学着三妞的样子,撅起嘴对着风车一吹,还真就看见风车真的像风扇那样呼呼转圈,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江清南被彩纸风车缓缓转圈的样子给吸引住了,眼睛和嘴巴都忍不住弯了起来。
余海川也被江清南快乐的样子感染到,忍不住一笑,捏着他耳朵说:“去厨房玩吧,顺便看一下灶火,我出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
骆村家家户户都是没有厕所的,大家想要方便都只能去村里的旱厕。
彩纸风车还在慢慢地转圈,好像一朵正在旋转绽放的彩色花朵。
江清南眼睛还在盯着风车,脑袋却直点头,应了余海川一声:“嗯。”
余海川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才转身离开院子。
江清南一边鼓起腮帮,呼呼地吹着彩纸风车,一边往厨房走过去。
江清南把大风车放在竹椅上,走到灶前蹲下,往灶眼里加柴,屋外忽然有道女声响起,“大川……”
江清南往门外看去,原来是他哥的婶婶。
骆二婶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那是她的大孙子骆尚文,今年9岁。
骆二婶看见江清南,扯着嗓门问:“你哥呢?”
江清南有些害怕,缩着肩膀摇摇头。
骆二婶小声嘀咕道:“嘿,个小傻子,问了也是白问。”
她径自地走进厨房,吸了吸鼻子,伸着脖子到处看,一点也不客气地说:“哟,你在煲汤呐,婶儿在外面就闻到肉香味了,又是大川买的肉吧?”
说到这个,骆二婶心里就不痛快,这骆大川回来都一个多月了,自打第一天去过她家就再也没踏足过,仿佛眼里就没她这个长辈似的。
骆大川对陈老婆子和这小傻子倒是好得很,天天大鱼大肉地供着他们,却连一条鱼也没往她家送过,想当初,他大伯瘫了那会儿,可是她家天天送饭接济的,这当儿子的,却一点也不记着这份恩情。
这边,刚进厨房的骆尚文却看见放在竹椅上的彩纸风车,眼睛一亮,直接就动手拿起来玩了。
江清南看见了,顿时就急了,跑过去抢大风车,骆尚文见状,赶紧拿着大风车跑到他奶奶身后躲着,嘴里大喊:“奶奶……”。
骆二婶整个人挡住江清南,对着他大声说:“清南,你都这么大了,还玩什么风车啊,文文还小,你就给他玩两天,过两天,婶儿再把风车还给你。”
江清南不理她说什么,伸出两只手去够骆尚文手里的风车,嘴里着急地大喊:“风车、我的!”
骆二婶瞧见他还去伸手抢自己孙子手里的风车,伸手就把他推开,这时候,江清南刚刚抓到风车头了,但他被骆二婶这么一推,整个人“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同时手里还抓着半个风车头。
江清南看着手里的半个风车头,抖着肩膀,声音有些颤抖:“风车……坏了。”
“都叫你别抢了,是你自己摔倒弄坏了,可别怪我。”骆二婶撇了撇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走进来的余海川给打断了。
骆二婶见他进来,张口想解释一下,但余海川黑沉沉的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洞察人心的犀利和不带感情的寒冷,就像是冰原上守卫着领地的头狼,对于入侵者,它可以残忍地把敌人撕拉咬碎。
骆二婶猛地静了音,她心底一怵,赶紧拽着孙子离开,“家里还有事,婶儿就先走了。”
余海川沉着声音道:“往后别再来了。”
骆二婶浑身冷汗涔涔,像是被鬼追似的,一路拽着孙子跑回家,就算回到家里,她的手还有些颤颤发抖。
……
余海川蹲下来,把江清南扶到竹椅上坐好,看着他说:“江江别怕,哥把她们赶走了。”
江清南眼睛还是红红的,难过地看着手里的风车头,“风车、坏了。”
余海川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擦掉江清南的眼泪,低声哄他:“哥再给你买一个新的,比这个还大、还漂亮。”
余海川是个脾气硬的男人,向来惯于发号施令,换了旁人,东西被弄坏了,他顶多就是说句“再买一个给你。”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低声细语地哄着人,就怕看见他伤心难过。
这么多年来,也就江清南一个例外而已。
却没想到,江清南听了,只是慢吞吞地摇摇头,“江江不、要了。”
再买还得花钱,他哥去河里抓鱼挣钱不容易,要是又坏了,就浪费钱了。
要不是她带着孙子来家里抢江江的风车,大风车就不会坏。
江清南越想越委屈,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一边抽泣一边向余海川告状:“他、他抢江江的大风车,她还推江江,大、风车就坏了。”
两个“他”、“她”发音一样,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余海川还是能从江清南语焉不详的话里琢磨出来源去脉,这一琢磨,还真后悔就这么让他那个贪心不足的二婶离开了。
江清南又气又难过,他伤心时掉眼泪也不会哇哇大哭,就只是默默地流泪,时不时抬手擦擦眼泪。
看着就好可怜的样子。
反正余海川是先投降了,他就看不得他弟伤心难过的样子。
余海川瞧见竹椅的后面放着一瓶快要用完的洗洁精。
他将洗洁精拿起来拧开盖子,看着江清南,“江江喜不喜欢肥皂泡泡?”他记得江清南很喜欢在洗碗的时候戳肥皂泡泡。
江清南眼泪汪汪地看向他,虽然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余海川对他一笑,“那哥给你做个泡泡瓶,可以吹很多肥皂泡泡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江清南又擦抹了一下眼泪,他其实也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应了他哥一声,“嗯。”
余海川给瓶子加了小半瓶的水,然后摇了摇瓶子,让二者更快地融合在一起,紧接着他找了根铁丝,将铁丝对折,从对折处开始扭铁丝,使它弯曲成三个环型,最后用胶带将铁丝尖端包裹住,免得伤到江清南的手。
江清南蹲在门口看余海川忙活儿,眼泪倒是止住了,就是还挂着泪痕的小脸上,充满了好奇。
然后他就看见,余海川捏着铁丝环往瓶子里一塞,再次拉出来时,对着铁丝环轻轻一吹,气泡就铁丝环里流出,随风飘荡在空中,在阳光下呈现出瑰丽的色彩。
余海川吹了一次,又将铁丝环塞进瓶子里,然后缓慢地将铁丝环从里面取出,瞧见环口处形成了薄膜后,他抬手轻轻地在空中挥动铁丝环,又有很多的泡泡才环口出飘出来,泡泡的形状比刚才吹出来的还要大。
江清南果然被满空的肥皂泡泡吸引住了目光,嘴巴不自觉张大,他一会儿看肥皂泡泡,一会儿又看男人手里的瓶子和铁丝环。
余海川瞧见他眼睛巴巴的样子,心头就软了,把瓶子和铁丝环递给他。
江清南赶紧接过来,然后学着余海川的动作,把铁丝环塞进瓶子再拉出来,鼓起腮帮对着它一吹。
什么也没有。
江清南一脸失望,委屈巴巴地说:“没、没有泡泡。”
余海川上前握住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再塞一遍瓶子。
江清南的手掌缩了缩,脸颊又烫又红,任凭余海川那双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他白嫩的小手。
“你要轻轻地把它拉出来,看到铁丝环里的那层水膜了吗?”
江清南瞧见了,铁丝环里有一层薄薄的水膜。
余海川对他道:“你对着这层水膜吹一下。”
江清南照着做了,果然铁丝环里飘出了好些个泡泡,他一脸激动地看着空中随风飘荡的泡泡,“有、有了。”他声音微微上扬,是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可算是哄住他了。
余海川心里一松,站在院子里看着江清南用铁丝环吹泡泡。
瞧见他仰着头,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对着环口一吹,满天的肥皂泡泡就飘了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瑰丽的色彩。
就在这时候,江清南转过头来看向余海川,他的眼睛干净而纯粹,满空的肥皂泡泡在他周围飘浮,为他整个人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纯粹干净得犹如天使降临。
余海川心头无故跳乱了几拍,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江清南的身上,好像怎么也瞧不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