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试探
王才人直到见红时才意识到自己怀有龙胎，当夜太医们使出全身的本事总算堪堪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才人这胎还不足一月，见红之后更是要极其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有无可挽回的危险。”皇帝的亲信周太医为王才人诊脉后将情形汇报给了皇帝。
当晚皇帝并没有去看望王才人，却下旨斥责了杨采女以下犯上的过错，罚了半年的俸禄。
事情传遍六宫，后宫诸人对此议论纷纷。
“婕妤，您说为何王才人差点小产，皇上对杨采女的处置还这般轻拿轻放？”兰草不解的问。
“杨采女到底这段时间是有些宠爱在身上的。”苏南槿表面说着这话，其实心里自己都不信。
帝后对于以下犯上的事，下旨宫人上至嫔妃都处罚的极为严厉。
当年皇帝给六宫新人送画的时候，宫人怠慢了刘才人的画最后被皇后罚了重罪，以此来看，杨采女就算再怎么受宠，嘲讽被罚跪的王才人并险些害得她流产的事情便不可能轻拿轻放。
除非这事没那么简单，其中有皇上的顾虑。
事情一旦涉及到皇上，苏南槿便会停止一切猜测。
猜错了那便是无法体察君心犯下大错，猜对了那就是揣测圣意锋芒太露惹得皇上怀疑。
“约束下人，永和宫上下不得提及此事的只字片语。”苏南槿下了死命令。
可有些时候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才人见红的第三晚，皇帝点了苏南槿掌灯。
自从生下四皇子后苏南槿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中间皇帝来过不少次，但每次皇帝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快记不得上次皇帝来和她说了什么。
两个人的主题基本都是围绕四皇子的吃喝健康，然后就是灯一熄的事。
以至于这次皇帝来得早些和她一起用晚膳，苏南槿看皇帝竟然有一丝陌生。
“朕看你最近吃的有些清淡。”皇帝起了个话题。
苏南槿应对自如说：“那日春日宴上皇上不是赐了嫔妾两道菜吗，嫔妾吃的开心回来就想着能不能点些相似的菜，可惜总是与那日的滋味差上几分。”
“你若是喜欢便和朕说，让人从御膳房提过去。”皇帝对于苏南槿这小小的要求准许的很痛快。
“那谢皇上了。”苏南槿笑着说，“生了四皇子后嫔妾便开始调养着身子，前段时间胃口不太好只能吃清淡的，如今已然大好了，也该吃些肉食尽快完全恢复过来。”
“嗯，确实应当如此。”
一番话后，两人沉默下来。
过了小段时间，还是皇帝打破了沉默。
“这段时间来你这少了些，想想是朕对不住你。”皇帝接过苏南槿乘的汤说，“年前朕觉着杨采女活泼可爱多宠爱了些，对其他人的时间也少了，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朕才发现她并非看起来的那么天真浪漫。”
皇帝宠爱杨采女是有目共睹的事，但苏南槿作为侍奉过皇帝不少的嫔妃，还为他生下皇子，这件事在她看来就有些奇怪了。
皇帝宠爱的人，或是得子得女，如她、舒妃、当时的孙才人；或是得到晋位，如婉昭仪和景昭仪。
杨采女呢？
皇帝宠爱她看起来是真，但杨采女受宠无子，大封六宫时无晋位也是真。
再加上这次王才人见红时皇帝对她的轻拿轻放，苏南槿隐约觉着自己猜到了皇帝的一丝想法。
“嫔妾今日研读皇上赏的那本诗集，其中有一句嫔妾记得很深刻。”苏南槿含情脉脉的看着皇上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苏南槿这句话皇帝立即听懂了，这是在诉说衷情时也给对他表示理解，给他台阶下的。
良久皇帝才说：“这次说的，倒是比那孤鹜齐飞，和春日宴上那句要明白的多，可见你是认真学了的。”
这话听得别扭，但已经是皇帝最明白的赞同了。
“朕觉着，杨采女应是太后的人。”突然，皇上来了一句。
皇上突然提起杨采女，又突然出现太后的人这几个字出乎了苏南槿的预料，她疑惑中带着惊讶问：“太后的人？皇上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皇帝看来苏南槿的双眼片刻，那感觉似乎是在审视。
见到皇上的眼神，苏南槿瞬间摸到了他说这句话的目的。
她心里紧张居多，还夹在着极为矛盾的欣喜与愤怒。
而后他叹了口气说：“杨家是太后的姻亲，朕原本就有怀疑，后来找人探查一番后便得到了答案。杨采女既然入了这大乾后宫，这事实际上也瞒不了多久。”
“这事嫔妾并不太懂，只是觉着太后同皇上母子一心，归根结底也是盼着皇上好的，至于六宫妃嫔也定然如此。”
“好了，不聊这个了。”苏南槿说完话后皇帝打断了这个话题，看样子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后，皇帝又同她聊起了四皇子和其他琐事，这一聊就过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苏南槿自然是起晚了。
“皇上上早朝去了，特意吩咐奴婢们让您先休息这。”兰草面带喜气的说，“皇上离开前还刻意去看了四皇子呢。”
苏南槿疲惫的坐在梳妆台前，除了身体的劳累外更多是心理的疲惫。
昨日聊到杨采女时苏南槿心跳的很快。
皇帝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其他任何一个后宫嫔妃，当然皇后除外，苏南槿认为这是皇帝对于掌灯妃嫔最基本的敬重。
昨夜不同，苏南槿从皇帝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试探。
没错，试探。
杨采女是太后的人，那她呢？她一小官之女，父亲刚被提拔如京，两年之中在后宫无依无靠，确实可能被太后拉拢。好在苏南槿提前品出了杨采女恩宠的虚假，在后面和皇帝作答时花了全部的力气。
当时的她情绪复杂。
紧张于皇帝的试探，欣喜于皇帝向她说了些宫中隐秘之事同她交心，愤怒于皇帝对她可能是太后的人的怀疑。
苏南槿自不是太后的人，太后可看不上她。
但她是不是太后的人不要紧，甚至她是不是这两年从未和太后说过一句话都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要信。
信，且不能疑。
不仅如此，还要让皇帝知道她是敬重太后的。
这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皇帝肯在昨夜与她说那么久的话，定然是信她了，只是这样的试探一次两次还好，如果再多这么几次苏南槿真不知万一有哪次答的不好让皇上误会，她在后宫该如何自处？
苏南槿不禁想着，皇上同其他妃嫔相处时也是带着这么大的疑心的吗？
有时苏南槿觉得，与其如此，还不如和皇帝爬揽月楼呢，起码不耗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