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絮棉
香桂楼，王才人躺在床上喝着宫女喂过来的保胎药，一旁的太医则点着艾草熏着。
“这才三个月怎么就烧艾了？”景昭仪面有怒色。
她是王才人的表姐，二人差了几岁，入宫之前的情分不深，但因为有着同一个姓氏和血缘的情分在，王才人如今这样子景昭仪也不能视而不见。
若是她不管，回头被人扣一个不顾血脉亲情的帽子会更惨。
太医颤抖着身子解释了几句晦涩的话，景昭仪闷闷不乐的打发他下去。
“娘娘，我这胎怕是保不住了。”王才人眼含泪光，言语凄厉。
景昭仪是个见不得矫情的人，她皱眉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宫外妇人有三月烧艾成功产子的，有七月早产养活的，宫里太医那么多，补品如流水不断，怎么可能保不住。你自己都放弃了谁也救不了你。”
“表姐——”王才人哽咽。
旁边的宫女哭着说：“娘娘，才人她不仅如此，还有心病啊。”
“什么心病？”景昭仪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
她从兰陵宫来到这永巷本来就是让人看笑话的了，再呆的时间长一些怕是又要被人编排。
再加上孙才人生的那个身份不高，专门来折磨她的四公主还要照料，景昭仪想着都烦心。
舒妃不知怎么想的还让她给那孩子做衣服，景昭仪当日在昭阳宫就在心里狠狠骂了舒妃一顿。舒妃是个有孩子的做衣服可以，华婕妤也行，但那四公主又不是她生的，她还要忙着争宠生皇子呢，哪有什么心情给四公主做衣服？
养女而已。
偏偏这时这个表妹又怀上龙胎，还不争气的见红了，可不让景昭仪烦心吗？
看这表妹的样子，还不如这孩子早点没了，好让她省点时间。
王才人嗫嚅的说：“婢妾这次罚跪的旨意是太后娘娘下的，婢妾的父亲得罪了太后的人，太后不会让婢妾生——”
“你给我住嘴！”景昭仪像一只炸毛的猫跳起来厉声道，“如果这就是你的心病的话，把你的心挖出来，然后在吃到肚子里面永远别给我吐出来。”
这蠢货表妹，是想将自己怀孕受苦的事怪罪到太后头上吗！
恐吓一顿王才人后，景昭仪又严肃的说一句：“皇上让你有龙胎，如果这孩子没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自己不中用。”
说完后，景昭仪快步的离开了香桂楼，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她。
景昭仪走后，王才人苦笑着说：“你看，连表姐都要和我撇清关系了。罢了，如果我的孩儿能保住，全了我与皇上的情分那我便日夜感激这一份天恩。如果保不住——”
王才人面露阴色冷冷的说：“太后尊贵我不敢说什么，武美人我也动不了，不过杨氏，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景昭仪为了看顾表妹的胎儿的事果然成了后宫的谈资，谁叫这宫里就只有这么一对表姐妹。
苏南槿也有听闻，不过现在她关系的重点都在给四皇子做衣服上。
她做衣服慢，后面发现实在来不及了，只能叫上刘才人过来帮忙。
“姐姐这给四皇子的小衣裳做的真细致。”刘才人夸赞说，“四皇子长得快，这还要多做几件，之后恐怕隔两个月就要换全新的呢。”
“还是你手巧，帮了我不少的忙。”苏南槿感谢道，“舒妃那边人手多做的快，我们每天做衣服时间都紧了些，更何况是景昭仪了。”
刘才人沉吟了片刻后小声说：“四公主毕竟不是从景昭仪肚子里出来的，到时候做的不好，或者不太好，其实皇后娘娘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南槿接过话道：“芸嫣，这句话出了永和宫的可不要再说了。”
在认识了许久后，两人互相告知了对方的闺名。
“姐姐我知。”
不就，太监福来有事要报。
“婕妤，刘才人，二公主误吸入了杨絮，现正在未央宫全力救治！”
“什么？！”苏南槿失态的叫出声来，急忙说，“情况可严重？”
福来说：“具体奴才并不清楚，只知道周太医、方太医和几位最高位的太医现在都在未央宫了。”
苏南槿和刘才人对视，然后刘才人说：“如今未央宫定然乱成一团，我们过去了也是让皇后娘娘为难，不如去福殿祈福。”
“这话没错。”苏南槿放下手中的针线，交代了下手看守好永和宫后同刘才人一同前往福殿。
等她们到后不久，诸位妃嫔也相继到来。
如贵妃站在众人面前说：“如今能做的只有诚心祈福，祈望二公主平安康健。”
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双手合十，站着诵念佛经。
作为长辈，妃嫔们不可能跪着给一个小辈祈福。二公主作为嫡女，又是帝后最疼爱的女儿，被妃嫔站着祈福倒勉强受着住。
两个时辰后，在众人即便是站着都腿酸不已，口干舌燥时，未央宫那边传来消息，二公主被救了回来。
“佛祖保佑！”如贵妃叹道。
等回到永和宫时，天色已晚，苏南槿留了刘才人用晚膳，顺便做完方才落下的衣服针线。
“这针脚刚才走的匆忙乱了几针，我是不会缝补了。”苏南槿把一件衣服递给了刘才人，她女红强上苏南槿许多。
刘才人接过那件衣服，说是要反着拆几针才能补上，当她拆开线时，衣服里的棉花落了些出来。
苏南槿准备帮着把棉花塞回去，可刘才人脸色却有些不对。
“怎么了？”
刘才人用手拾起那团棉花，双指磋磨着，很快棉花的一部分被分离了开来。
仔细端详后刘才人眼神中透出一丝惊异，她小心的说：“姐姐，这团棉花里混入了杨絮。”
苏南槿大惊失色。
“怎么会？所有的棉花在缝补之前都让人筛查过，之后我和兰草也过了一遍。”苏南槿不敢相信会出现这样的疏漏。
这可是要给她孩子做衣裳的。
刘才人示意苏南槿冷静后说：“姐姐莫急，若不是我小娘是绣娘的缘故也辨别不出，这杨絮不是普通的杨絮，而是白杨絮，此物比寻常杨絮要繁密厚重些，掺杂进棉花里的即便仔细看过，如果不是有经验的绣娘仔细查看也查不出来。”
不一会，刘才人在剩下的棉花中又翻出了几团杨絮。
苏南槿看到这些杨絮后心思复杂。
“量实在是有些少了。”苏南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刘才人点头说：“姐姐也发现了，这些杨絮量极少，四皇子身体康健对杨絮并不过敏，即便是穿上这混入杨絮做的衣物，吸入了几丝杨絮咳出来便好，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无可能是偶然？如今杨絮纷飞，连二公主那边看顾那么紧都吸入了杨絮。”苏南槿猜测。
刘才人猜测说：“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婢妾并未见过宫中有白杨絮之树，婢妾身份不高去的地方倒不多。”
“这么少的量并不像要人性命的样子。”苏南槿补充道，“这批料子是内务府送的，若真是人为，要查起来以我目前的人脉定会打草惊蛇。”
若放这杨絮的幕后之人不是为了害人性命，那其目的究竟为何？
“姐姐是想暗中告知中宫？”
“确实有这个思量。”苏南槿想了想后说，“只是今日二公主误吸杨絮，中宫为此已经伤神，还是等二公主身子耗子，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皇后告知为好。”
“姐姐就这么信中宫？”刘才人追问。
“我贴身的宫女都是皇后娘娘派的，若是中宫真有心害我，四皇子，以及宫中其他妃嫔的孩子都无法健□□下来。”
倒是这宫里体弱的孩子，如早觞的大皇子，如今差点去了的二公主，都是中宫所出。
当晚，苏南槿和刘才人又一起将给四皇子做的全部衣服都拆开，挑出了杨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