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林楠笙是三天前到达吴州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叫赵京隆的下级。就在前天，他们设计制造了一起车祸，杀死了刚刚到达吴州，准备进行军事活动的一位日本大佐。
任务完成后，赵京隆已经潜回了上海。而林楠笙还有一桩心事，犹疑着，迟迟没有回去。
时隔数月，再次来到这里，林楠笙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那个地方。吴家庭树深深的院落里，有他魂牵梦萦的人。
可是他刚刚执行完危险的任务，不能在此时贸然靠近吴家。
隐蔽了两天两夜，林楠笙一直等到中秋的圆月升起，街上涌起了人流，才默默潜进巷子，藏身在吴家墙外的树丛中。
一眼就够了，他想，只看他一眼。
可是，当吴邪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大门，林楠笙远远看到他被月光轻抚的迷人背影，心里的渴望瞬间如潮涌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迈动双腿，悄悄跟了上去。
林楠笙远远看着吴邪，悠长的街，花灯一路相随，千姿百态。灯光迷蒙醉人，似要与天上的圆月争宠。然而花灯再美，又怎能与那独一无二的明月比肩？
林楠笙眼中的吴邪，更比那明月耀眼。他站在美得如诗如画的长街，顾盼浅笑的样子，成为林楠笙心中，永不磨灭的画卷。
他想到他瞄准镜里的惊人容颜，想到他初到自己住所，同样在醉人的月夜，使他情难自禁的脆弱模样，想到他醉酒那晚……
林楠笙沉醉在长街的尽头，直到爆炸声响起，吴邪拼了命的跑出他的视线，他才如梦初醒。
当林楠笙淹没在硝烟中的时候，吴邪已经被快速送往一处小院。
他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辗转反复，难以清醒。
就让一切都是梦吧，这是在做梦吧？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不久前的情绪激动使他胸痛再次发作，脑子迷迷糊糊。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眼前只有血红的火，耳边只有爆炸轰鸣。
“你不要进去！”
还有，林楠笙急切的声音。
林楠笙……
林楠笙！
吴邪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哭得花掉的两张脸。
王盟和坎肩儿狼狈得像流离失所的猫，看着再次病倒的小三爷，想着一夜之间，已成火海的吴家大院，和生死未卜的二爷，两个人已经惊惶到只会抱头痛哭。
“这是哪里？”吴邪捂住胸口，慢慢坐起来。
“小三爷，小三爷你可醒了，哇……”坎肩儿咧着嘴，哭得惊天动地。惹得王盟也跟着抹眼泪。
吴邪皱着眉，咳了一阵，见两个人还在哭。
“别哭了！这是哪？！”他吼了一声，立刻捂紧胸口，痛出冷汗。
王盟率先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情绪。
“这是洪小姐家的外宅，她说是洪老板屯货用的，平日里没人住，所以……”
“哪个洪小姐？”
“不是……”王盟呆住，转头看着坎肩儿。
坎肩儿被吼了一嗓子后才慢慢恢复情绪。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天仙啊，小三爷，天仙你不记得了？”坎肩儿掏出那方手帕递给他，“喏，这是她给你的，还在我这呢。”
吴邪看了一眼那手帕，又塞到坎肩儿手里。
“胡闹，还回去！”
“啊？”坎肩儿惊讶了一声，见小三爷颓然的样子，又不情愿地垂下头去，“哦。”
吴邪一夜未眠，身体的疼痛使他虚弱，头脑却是越发清醒了。王盟和坎肩儿惊惶大哭的样子使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能溃退。如果二叔……如果二叔真的死了，他就是吴家唯一的支撑。
吴邪一直忍到他们两个都睡着，才任眼泪肆虐。
二叔……你不要扔下小邪……
二叔……小邪再也不气你了……
忍痛咳了一夜，将近天亮，吴邪终于闭上了眼睛。
王盟斜靠在一旁的塌上，并没有睡。小三爷偷偷哭得伤心，他都看在眼里。他不像坎肩儿那般跳脱，性格老老实实，却比坎肩儿心细得多。
见小三爷终于睡了，他悄悄起身，轻轻开门走了出去。不管怎样，他要回去看看，家里究竟怎么样了，二爷究竟有没有出事。
街上人烟稀少，王盟一路小跑着，沿着小路，一直跑到吴家。
越过已成断壁残垣的围墙，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
吴家已是一片废墟，围墙倒了，巨大的百年柳树只剩半截身躯，还在燃烧。小三爷最爱的荷花池已堆满落石，池水里混着黑色的烧焦物，污浊不堪。假山倒了，海棠树也折断，石桌石椅，凉亭走廊，无一幸免。
再走进去，王盟已经迈不动腿，尸体！好多好多尸体！
吴家完了……一个声音在他心中炸响。王盟双目无神，整个人瘫下去，捶地痛哭。
宁静的清晨，空中只有飞鸟掠过。王盟的哭声响在吴家上空，惊不到停滞的云，已落的月。只有一声孤寂的鸟鸣与他相和。
突然，一个声音从偏厅传来。
“王盟！”
王盟立刻止住哭声，他难以起身，四肢着地飞快得爬过去。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王盟爬到偏厅，看到二京带血的脸。
“京爷！”
二京坐在地上，背靠在墙边，手里抓着一把枪。
“京爷，你，你怎么样？”看到二京，王盟心里多了主心骨，眼泪还在流，却不像刚才那般无助。他恨不得扑过去抱住二京的胳膊。
“我腿断了。”他用枪指了一下，又立刻问，“小三爷呢？”
“京爷放心，小三爷很安全。”
二京吐出口气，闭了闭眼：“那就好。”
“京爷，二，二爷呢？”王盟忐忑地问。
二京低下头，似在拼命控制情绪。
“正堂被炸掉一半，我找了，没有找到二爷。”
王盟心里一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太阳又升高了些，街上依旧很少人经过。王盟背着二京，仍然沿着小路，回到了洪家外宅。
刚一进门，就看到洪云墨手里提着竹篮进屋。
“我给你们带了些吃……”见吴邪还在睡着，她又缩了回来。
王盟将二京放到另一间屋内。
“那个……云墨小姐，我们……”他指了指二京的方向。
“没关系的，”洪云墨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又抿了抿嘴唇，“家里还有别人受伤吗？都带来这里好了。”
王盟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又想到吴家的惨状，心里的战栗仍然未减。
“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吴邪醒了，让他吃点东西。”洪云墨将手里的提篮给他，“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盟接过提篮，无比感激地点着头。
洪云墨走后，王盟推门进屋，小三爷还没有醒。王盟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瘦弱的身体，拼命忍着眼泪。
千万不能让小三爷知道，更不能让他看见。
千万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