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将近黎明，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吴邪被一声巨响惊醒。是爆炸声，从码头那边传来的，他不会听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货船出事了。
他揉着昏昏胀胀的头，想去找二叔。可是身体酸软得厉害，加上一夜未眠，心境不佳，吴邪又有些病态了。
算了，本来这些事情，二叔也不用他管。吴邪虽心里乱，头脑却清醒得很。
货船爆炸，要么就是有人知道了底细，但是迫于吴家的严密措施，无法取得证据，只好一毁了之。要么，就是通过爆炸，制造证据！
吴邪惊出了冷汗，不管是哪种，对吴家来说，都是最坏的情况。
他再也无法入睡，挣扎着坐起来，时钟嘀嗒着，院子里静悄悄。他侧耳细听，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掩盖了一切细小的声响。
脚步声消失在林楠笙的房门前，吴邪的心揪起来。他踉跄着去推开门，只看到那个他无比熟悉背影，淹没在一群荷枪实弹的护院中间，渐行渐远。
吴邪紧紧抓着门框，心里的恐惧开始无限扩张。
不会的，不，他不会的。
不是，不是他。二叔一定搞错了。他不会，他不会……
吴邪脸色苍白，冷汗大颗大颗滴下，眼前的黎明忽地变成了黄昏。他耳鸣得厉害，渐渐视线变得模糊，身子不受控制地慢慢倒了下去。吞噬一切的黑暗，扑面而来。
醒来的时候，吴邪看到王盟焦灼的脸。
“小三爷！”
“你好好的怎么又晕了？”
“二爷都急坏了。外面货船出事，家里你又出事。”
“二叔呢？”
“跟京爷谈事情呢。”
“扶我起来。”
“小三爷，你好好歇着吧。你这身体，就别再给二爷添乱了。”
王盟无心的一句话，差点逼出吴邪的眼泪。
二叔……如果小邪做了什么对不起吴家的事情……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
“林楠笙呢？”
“林，林先生他……”王盟支吾着。
“二叔把他关哪里了？”
“小三爷，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快说！”
王盟被吓结巴了，小三爷的眼神这么吓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在……在刑房呢……”
吴邪不再多问，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小三爷，你干吗去？你不能去那！”王盟追上来，拉住了他。
“放开我。”吴邪挣脱了他的手。
“小三爷……”
“别拦我。”吴邪语气冰冷，王盟听得后脖子直冒冷气。他不敢再拦，只好默默跟着。
吴家的刑房，其实只是个摆设。王盟在吴家长大，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刑房真正的样子。
林楠笙被牢牢绑在木架上，颀长修挺的身躯已经伤痕累累，衣服浸满了血。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发梢被汗水浸湿，脸上血痕斑驳。
吴邪眼前又一阵发黑，他猛一把扶住王盟肩膀。拼命忍着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
他走到哥哥面前，忍痛凝视着那张无比亲切的英俊面孔。
“林楠笙，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林楠笙仍然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微颤，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你说话呀！”吴邪拼命忍着哭腔。
他伸出手去，托起林楠笙低垂的头。眼神接触到那双深情的眼眸，心像冰晶一样凝聚，又一点点碎开。
林楠笙静静看着吴邪，像在看他最后一眼。
“王盟！把他弄出来！”二叔突然在门口吼了一声。
王盟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用了蛮力，圈住吴邪，连拖带拽地将他挟了出去。
吴邪被王盟搂着，推着，连拉带拖，弄到了门外。吴邪没有反抗，他双目无神，情绪跌落到谷底。
“带他回房里去！”吴二白吩咐。
王盟扶着他，想继续拖他走，却拖不动。吴邪转头看着二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二叔，你会杀了他吗？”
吴二白阴沉着脸，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侄子，欲言又止。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语气里都是心疼。
“小邪，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二叔，我……”吴邪哽住，泪水倏然滑落。
吴二白知道侄子性情执拗，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林楠笙在吴家的这段时间，他看得出来，吴邪的情绪要比以往好很多，病情也一直稳定，没有再咳嗽了。
可是，十多天前，当他接到纪先生传来的消息，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自从林楠笙在马场轻松救下小邪，他就心生疑虑。林楠笙的解释当时确实说服了他，可事后他还是放心不下，就央了纪先生继续查他的底细。
只是一直没查出个所以然，直到十多天前，纪先生告诉他，有安插在国党上海站的内线发出提醒，从上海去往吴家的林先生身份可疑，小心为上，再查。
于是吴二白立刻将林先生禁足在吴家大院。
吴二白心里忐忑，实际上他十分欣赏这位林先生，而且为了小邪，他也不希望再传来坏消息。
然而坏消息还是来了，几乎与货船爆炸的消息同时到达。
纪先生得到内线提供的核实信息，林楠笙，确是国党特工。
吴二白一秒都没有耽搁，立刻抓捕了他。他还不知道货船的事是否与林楠笙有关，想必，也八九不离十了。二京已经通知了负责船务的相关部门速查，还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
吴二白看了眼木然站在那里发呆，虽心有七窍，却弱不禁风的吴邪，叹了口气。吴家风雨百年，发展到今天，产业已经非常庞大。可是在不远的将来，这沉重的负担，必然要落到吴邪身上。
他这副瘦弱的肩膀，如何撑得起？
“小邪，回房里去吧。”
吴邪不动。
“听没听见二叔说话？！”吴二白语气严厉起来。
吴邪仍定定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盟！”吴二白抬了抬下巴，示意王盟把他弄走。
王盟连忙鸡啄米一样点头，拼了力气一把架起吴邪就走。心里庆幸好在小三爷瘦弱，要是坎肩儿那小牛犊一样的身板儿，还真拖不动呢。
可吴邪很快反应过来，拼命要挣脱他。
“二叔！你不要杀了他！”
吴二白不应，转头走进了刑房。
“二叔！二叔！”
吴邪用力挣脱了王盟，向二叔追去。王盟一看这还了得，急忙追上去一把抱住小三爷的腰。
“小三爷，你别闹了，快跟我回去。”
“二叔！”
吴邪挣扎不动，使劲掰着他的手，又是拍又是抓，眼看着就要上嘴了。
王盟一不做二不休，使劲一个打挺，将吴邪抗在了肩上。
“王盟你！放我下来！”
王盟不敢吱声，憋着口气一溜小跑，一路上只听见小三爷的哭声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虚。
“放我下来！放开我，”吴邪哭得伤心欲绝，“你们，都是王八蛋！放开我……”
跑着跑着吴邪没了声音，王盟停下来将他慢慢放到地上，头靠着他的肩。吴邪脸涨得通红，正在呕吐。嘴里和鼻腔里呛了口水，又咳了起来。
王盟急出了汗，忙用袖子帮他擦着嘴角。
他怕小三爷再折腾，等他缓了一会儿就拉起他的胳膊背上他，继续跑起来。
可是吴邪的头轻轻垂在他肩上，除了咳嗽，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