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两辆轿车飞快行驶在去往吴州的路上，其中一辆车里，吴二白坐在副驾，脸色铁青。
后排坐着王盟，搂着歪倒在他身上，依然不省人事的吴邪。
吴邪被王盟背出林楠笙的住所后，立刻被送到了吴二白所在的旅社。
吴二白为以防万一，提前做了周全的打算，带了长期为吴邪诊病的医生过来。医生姓周，与吴二白差不多年纪，因常驻在吴家，大家都当他是半个吴家人。而吴邪也从小便尊称他为周叔叔。
吴邪到达旅社，周医生立刻检查了他的身体，拿着听诊器，眉头紧锁。
“二爷，小邪的肺……”
“怎么？”吴二白心头一紧。
“杂音很重，我猜测，可能有瘀血，或者积液，二爷，还是尽快送他去医院吧！”
一听这话，吴二白立刻决定，马上启程回吴州。
没过几分钟，吴邪便被抱进了汽车。
随着车辆的颠簸，吴邪咳了几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三爷！你醒啦？”王盟一阵欣喜，“二爷，小三爷他……”看到吴二白一脸冰霜，后半句怯生生地小声溜出来，“……醒了。”
吴邪坐起来，看到王盟和二叔，摸了摸依然麻木的后颈，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出声，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强忍着一阵阵翻涌的咳嗽。
吴二白同样不发一言，王盟左看看右看看，抠着手。车厢里的压迫感使他透不过气，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小三爷不会有事，希望暴风雨来得晚些。
这时候，他十分羡慕坎肩儿，坎肩儿坐在另一辆车里，一定比他轻松畅快得多。
小三爷靠着靠着又睡了过去，苍白的脸又消瘦了不少。王盟看着微微心疼，他和小三爷一起长大，是他最好的玩伴和小跟班。
这次自己把小三爷弄丢，心里的愧疚一直不减，现在又看他身体成了这样……都怪我！王盟鼻子一酸，偷偷抹起眼泪。
车子一颠，吴邪的头磕了一下，醒了。看到王盟正在抹眼泪，吴邪扭过头去，他无暇安慰这个心眼实诚的小跟班。他的心里，有着更深的隐痛。
林楠笙。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直接停在了医院。吴邪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的人生，几乎有一半在医院度过，另一半，就是吴家大院的四角天空。
近几年，他的身体好了些，二叔才允许他偶尔出出门，也一定要两三个人跟着才行。
这次破例让他远赴上海，也是因为被吴邪各种软磨硬泡，才请示了周医生，又思忖再三的结果。
没有想到，回来自己就成了这样。
不知又要在医院住多久了。
对于死，吴邪早就想透彻了。以这种方式活着，即便有万千宠爱，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有那一口气，和二叔马场里豢养的马匹，园子里培育的花草，有什么区别呢？
吴邪不怕死，他只怕，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就这样死了算了，治来治去，就为了苟延残喘，何苦呢？
吴邪躺在病床上，任人摆布。针管插进他的手腕。四周都是他看到厌倦的雪白。
吴二白始终一言不发，安顿好吴邪后，就离开了医院。
吴邪知道二叔又在酝酿着什么。无非，又是长久的禁足，没完没了的吃药，挂水。
病房里安静下来，吴邪闭上眼睛，想起那个月夜，林楠笙迷醉的眼神和温柔的唇。他快要死去的心又变得灼热。
林楠笙，我恨死你。
恨死你，恨死你！
吴邪的眼圈红了。
可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吴邪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吴二白忍着心疼，通过周医生了解他的情况，一次都没来医院看过他。
吴邪由一群人照顾着，王盟和坎肩儿偶尔去看他。坎肩儿为了逗小三爷开心，经常避着王盟，偷偷带些小三爷爱吃的东西。
坎肩儿胆子小，生怕被二爷知道了会受罚。但他看小三爷整日没有一丝笑容，消瘦的太让人心疼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
小三爷看到好吃的总会笑一笑，只要小三爷笑一下，坎肩儿悲壮地想，就算挨一顿罚，也值了。
他将几粒糖放在手心，在吴邪面前摊开，期待看到小三爷惊喜的笑脸。可他并没有笑，只拿过一粒放到嘴里：“谢谢坎肩儿，剩下的你吃吧。”
“哦。”坎肩儿有些失望，把糖揣回兜里。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月，吴邪终于可以回到吴家大院了。王盟和坎肩儿开车去接的他。其他照顾吴邪的人，全都挤在另一辆车上。
半路上，坎肩儿见没别人，趁王盟不注意，又往吴邪嘴里塞了一颗糖，也许是因为回家，小三爷心情好了些，他冲坎肩儿笑了笑。坎肩儿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车子停在院门口，几个人下了车。虽然天已经暖了，王盟还是把大衣披在吴邪身上。
“小三爷，咱院里的海棠花都开了，漂亮着呢！”王盟扶着他进门。
门刚一推开，吴邪就看到了远远坐在正堂前面，嘴里叼着烟斗的吴二白。
院子两侧站满了家丁，吴二白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梨木椅上，旁边站着二京，不远处放着另一张椅子。
王盟和坎肩儿见状，立刻噤了声，猫腰低头地走进去。
吴邪走到吴二白面前。
“二叔。”
吴二白没看他，拿烟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下。”
吴邪有些诧异，走过去坐下来。院里虽撒满阳光，吴邪还是觉得春寒未消，不由得紧了紧风衣。
他不知道二叔要做什么，静静等着。
吴二白冲二京使了个眼色，二京会意。对王盟和坎肩儿招招手：“你们两个，过来。”
王盟和坎肩儿对视了一眼，怯生生走过去。
“来人，搜身。”
二京一声令下，立刻上来两个人将他俩全身摸了个遍。王盟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看二京和吴二白，又看看坎肩儿。
坎肩儿已经吓得全身哆嗦，拼命护着衣服兜。
“我没有，我没有，二爷，我……”
搜出来的糖，被交到二京手里。二京递给吴二白。吴二白瞟了一眼，看向吴邪。
吴邪心里恨得牙痒痒，不知又是哪个多事的去告了状。一群王八蛋，全都是二叔的眼线！
“一起吧。”吴二白漫不经心地对二京说。
“带上来！”二京喝了一声。
旁边被带上来十来个人，走到院中央站定。围着他们的一群人，每人手里都拿着棍子。
吴邪看了看那十来个人，全都是护送他去上海，后来被他甩开的家丁。
吴邪噌一下站了起来。
“二叔，您这是做什么？”
“你好好坐着，”吴二白吐了一口烟，“看仔细了。”
说完，手指一动，二京会意，立刻一声令下：“打！”
包括王盟和坎肩儿在内，十几个人全部被按趴在地上，十几根棍子立刻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二叔！”吴邪只觉得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调，“二叔！你不能这样！二叔，你这是做什么？！二叔！”
“按住他！”吴二白喝一声。
吴邪被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心像摔在地上的瓷碗一样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