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林楠笙听到哨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藏身处。他的老师已在那里等他。
“你做什么了？”顾慎言翘着腿，坐在房间中央的凳子上，脸色冷得像冰。
“老师……”林楠笙站在他面前，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慎言站起来，慢慢逼近林楠笙的脸。
“擅自行动，谁给你的胆子！”
林楠笙不敢抬头。
“林楠笙，你是我最好的学生，”顾慎言狠狠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执迷不悟，别怪我心狠！”
林楠笙的眼眶渐渐红了。
“对不起，老师，您的教导，我都记得。”
“真的记得？”
林楠笙紧紧抿着嘴唇。
“你要是记得，就不会去招惹那吴家小少爷！”
林楠笙不作声，眼前浮现出吴邪憔悴的脸，和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
“薛老板的亲信，正在全城搜捕可疑的人。”
林楠笙猛抬起头，他想到旅社里杂乱的脚步声。
“你任性妄为，险些暴露身份！”
林楠笙低着头，心里懊悔不已。
“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顾慎言思忖了片刻，摸着下巴踱了几步，见林楠笙惶惶然的样子，一个新的念头在他心里成型。
“不过，”他抚了抚林楠笙的肩，“你倒是提醒我了。”
顾慎言转了一圈，坐回到凳子上。
“那吴家的底细，我有所了解，近年来，码头上过的多半大宗货物都出自他家。我怀疑，一定少不了军火和医药。但他们向来谨慎，又得到各方庇佑，几乎密不透风。如果你能接近那小少爷，还真是一步好棋。”
林楠笙吃惊地看着老师。
顾慎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小少爷涉世不深，也的确是一颗称手的棋子。”
“林楠笙，”顾慎言道，“我命令你，今日起，去接近那个吴邪。”他微微一笑，“我倒要看看这吴家，水有多深！”
“天快亮了，”顾慎言起身，“我要的报告……”
林楠笙一个立正，“老师，学生一定……”
“不必写了。”顾慎言盯了他一眼，“记住你的任务。”
说完，戴上帽子，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门。
旅社里，吴邪正在酣睡。昨夜冲进来的那帮人险些要了他的命。直到他咳到吐血，才犹疑着没有带走他。
一直到了午间，吴邪仍一动不动地躺着。中间因咳嗽醒过来几次，想到出门一趟就落得这般地步，吴邪心里很不痛快。别的倒没什么，如果让二叔知道了，只怕日后，他再也出不得门了。
吴邪上一次咯血还是童年的时候，那一次，他被家人强按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为了照顾他，二叔几乎把半个吴家都搬到了医院，家仆都站满了病房。
那人冷不丁的一拳，将他多年的悉心将养毁于一旦，他呼吸不畅，胸口热辣辣地疼。
今天已是出门的第三天，如果他今天不能回到吴州，二叔一定会派人来寻他。那样的话……吴邪在半睡半醒间寻思着，睡得越来越不安稳。
时不时的咳嗽振得胸口像要碎开，他觉得浑身发冷，口渴难耐。想要起身，却是头重脚轻，身体抖得厉害。
要死了要死了，吴邪心里气鼓鼓的，慢慢扶着床沿坐起来。可是他手臂发软，支撑不住，还没等坐稳，就一个骨碌，连着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
林楠笙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房门。
林楠笙没有料到，再次见到吴邪，他已经病重到难以起身。枕边血迹斑斑，令人心惊。小小年纪，身体就受这般折磨，却长了一副千孔心窍，这吴邪，委实使他内心震动，又百般好奇。
推开门的一刹，吴邪正在地上苦苦支撑，瘦弱的身躯胡乱地裹在被子里，脸色煞白，手臂无所适从地缓缓移动着，却怎样都支撑不起沉重的病躯。
霎时的心悸，使得林楠笙突然忘却了一切盘算，狂奔过去。
“吴邪！”他从冰冷的地上捞起他，放到床上。吴邪身体很轻，几乎不费力气。林楠笙扯下他身上乱裹的被子，露出大片嫩白的肌肤。他把他团到胸前的衣服往下扯了扯，手指碰到他的身体，只觉得烫得厉害。
他给他重新盖好被子，吴邪却伸出手来，无力地握住他的手臂，眼睛闭着，声音微弱：“谁？”
“是我，林楠笙。”
“林楠笙，是谁？”吴邪努力睁开眼睛，林楠笙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又渐渐模糊下去，“原来，是你……”说罢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林楠笙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禁眉头紧蹙。烧成这样，如何是好？
他顾不得许多，找来吴邪的外套，胡乱套在他身上，背起他，匆匆离开了旅社。
远在吴州的吴家大院里，王盟跪在院中央，头上顶着根铜签，铜签上放着满满一杯茶。
家仆们来来往往，都装作看不见他。王盟想起吴大当家震怒的表情，心里的恐惧愈演愈烈，此时见无人相助，又添了悲苦。
他哭丧着脸，一动也不敢动。头上的两件物什像震妖法宝，镇得住一切违逆。
王盟只觉得脖子酸麻得快要发芽了，他咬牙硬梗着，余光瞥见坎肩经过走廊，立刻激动地两眼放光，又不敢造次，只好做贼一样，悄悄喊他。
“坎肩儿！坎肩儿！”
坎肩儿想装作听不见，但听他声音里夹着哭腔，又于心不忍。环顾四周，也像个小贼一样溜过去。
“干吗？”
“坎肩儿，好兄弟，你给我弄口水喝。”
坎肩偷瞅了一眼正堂，“你自己找死，连兄弟也坑？当家的正气头上，我可不敢！”
“你……”王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正午的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好兄弟，患难见真情啊，你可怜可怜我。”
“我要可怜你，待会儿就跟你一块儿顶签子！”
王盟快要哭了：“小三爷，你咋还不回来，你可害惨我了。”
“你还有脸怪小三爷，你说你笨不笨呐？这么大活人让你弄丢了。当家的没把你剁吧剁吧喂狗都是便宜你了！”
“坎肩儿！你你……”王盟撇了撇嘴，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坎肩突然往旁边瞅了一眼，立刻像兔子一样跳开了。王盟定睛一看，吴大当家的贴身随从二京冲他走了过来。
二京歪头不语，打量了王盟一会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知错吗？”
“知错知错知错，京爷，您辛苦帮小的求求情。小的，小的……”王盟说着说着竟然咧着嘴哭了起来。
“起来吧！”二京不耐烦地叉着腰，“当家的吩咐了，即刻启程，去寻小三爷回来，你，带路。”
王盟一激动，差点扑倒在二京脚下。他连忙护住头上的铜签和茶杯，失声痛哭，鼻涕眼泪立刻糊了满脸。
“小的遵命！不找到小三爷，小的也不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