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锋利的匕首贴着吴邪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
“我要小三爷一句话！”那人逼视着他。
“要句话何必费这么大周章！”吴邪丝毫不惧，嘴角竟起了几分嘲讽，“你们想杀了我，又忌惮我二叔。今天我要是死在这里，薛家才是真的完了！”
吴邪看得出，那人长相与薛老板有几分相似，想必是血亲。薛家一直人丁不旺，薛老板死后，真心为薛家着想，怀着激愤为死者寻仇的，也只有血亲了。
他这话镇住了对方，那人眼神闪烁着，但此时另一个人突然冲过来，一把夺过同伙的匕首。
“跟他费什么话！我一刀结果了他！”匕首举起的瞬间，那人手腕立刻就被握住，又被大力一掰。随着一声惨叫，匕首落地。
林楠笙电光火石的动作，吓到了两人。看到同伙被治服，先前发愣的那人突然出手，像是泄愤，狠狠一拳砸中吴邪的胸口后，扭头就跑。
吴邪立刻站立不稳，表情痛苦，捂着胸口跌靠在墙上，又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林楠笙见吴邪倒地，一松手，那人也像逃亡的兔子一样溜了。
“你怎么样？”林楠笙问。
吴邪蜷缩着身体，疼得说不出话。林楠笙伸出手去，想拉他起来，吴邪无力地摇了摇头，闭起眼睛艰难地忍耐着。
林楠笙只好去扶他，刚触到他纤瘦的手臂，吴邪突然身体前倾，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借着路灯的光，林楠笙看到他面色惨白，唇部血色全无。吐过血后，身体慢慢软下来，头也垂到胸前。
“喂，你……你怎么了？”
吴邪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人……身体竟弱成这样。林楠笙站起来，无奈地望了望四周，又蹲下去，摇了摇他。
吴邪软成一团，根本摇不醒。头靠在冰冷的石阶上，鲜血染红了腮边。
林楠笙迟疑不决，踱来踱去。过了好一会儿，吴邪仍然一动不动。
夜色渐浓，寒意也悄悄弥漫。林楠笙见他衣衫单薄，又不省人事。只好咬了咬牙，背起了他。
听到刚才的对话，林楠笙知道了，眼前的病弱少年，就是多年盘踞在吴州的商业巨擘，吴二白的侄子，人称小三爷的吴邪。
林楠笙对商场的门道所知甚少，但他明白，能在这利益深海中纵横多年不倒的吴家，一定不简单。而眼前这位小公子，既然能代表吴家跟薛老板交涉，也一定不是看起来那么单纯无辜。
他思虑再三，还是怀着戒心，把吴邪送到了最近的一个旅社。他观察着吴邪的伤情，一拳而已，不会伤到筋骨。之所以会吐血，想必是引发了宿疾。如果送到医院招人耳目，反而对他不够安全。
林楠笙背着他走了几里路，又登上旅社几层的楼梯，直到把吴邪放到床上，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吴邪憔悴的脸，不禁感叹，没想到赫赫吴家，竟只有这样一个病秧子继承人。而如此病弱的一个人，面对两名凶徒，哪怕匕首抵到了喉咙，竟没有丝毫惧色，反而三言两语就能震慑对方，也是可敬。
这就是在公园里大口啃蛋糕，笑起来天真无邪的那个傻孩子么？
林楠笙在心里笑自己。
天真无邪。
林楠笙，你身处泥沼，灵魂都是被鞭笞过的。如何识得，何为天真？何为无邪？
林楠笙见吴邪一直没有醒转，也不敢就这样离开。他坐在床边的靠椅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有了几分困意，便歪在那里睡了过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间，林楠笙听到吴邪身体压迫被褥的细微声响，立刻睁开了眼睛。
吴邪不知何时醒了，正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他。
“醒了？你怎么样？”林楠笙问。
吴邪不急着答话，仍旧盯着他看。林楠笙便站起身来。
“你没事的话，我走了。”
“你是什么人？”吴邪开口，“为什么救我？”
“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恶意。”
“所以我才要问个缘由。”
见林楠笙不语，吴邪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我猜，与那死去的薛老板有关。”
说罢，吴邪突然捂住胸口，咳得床都跟着振动起来，额上的青筋暴起。
“你……”林楠笙踌躇着，想尽快走掉又于心不忍。说到底，吴邪的伤还是因他而起。
“你的病……”林楠笙刚要转移话题。
“薛老板是你杀的？”吴邪抬起头，脸上因咳嗽而起的潮红还没有褪去，一双眼睛透着坦荡的聪明，对他丝毫没有避讳。
那份直白刺中了林楠笙，直透到他骨头里去。他只觉得，此时在吴邪面前，他已藏无可藏。
无奈，他剑眉直竖，拔出了□□。
枪口下的吴邪神情自若，笑了笑，腮边残存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柔弱可欺。
可他分明如此地锋利，轻易就剖开林楠笙长久封闭的心。
“你做什么？杀了我？”吴邪不管他的枪，吃力地挪动到床头靠住。
“你既然决定救我，就该想到这个结果。现在又逼迫自己，何苦呢？”
林楠笙愣住了，震惊于吴邪玲珑的心智。
“吴邪，你很聪明，可你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我面对的，只是你。”吴邪盯住他的眼睛。
林楠笙呼吸都滞住了。
今天发生的事，使他的内心一直彷徨无措。
多年来，他的人生都在苦练中度过。不分白天黑夜，他只与冰冷的武器相伴。他的眼睛，只用来寻找敌人，他的内心，已经被冷酷包裹得不透一丝阳光。
这一切，都是为了从小便被深刻在内心的信仰，他要报效国家，他要拯救民族于水火。
有着火热的渴望，却要把自己训练成冰冷的武器。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我，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自己。
但是当今天他射出第一颗杀人的子弹，他就知道，他还有自己，他依然向往着阳光。
尤其当他知道，他最信任的老师顾慎言，用这种方式训练他。内心的自己悄悄复活了，他开始质疑，开始动摇。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由自主地去救吴邪，才会站在吴邪面前，面对他的坦诚，不知所措。
“我面对的，只是你。”吴邪的话在他心里回响着。
吴邪偏着头，戏谑地看着他。林楠笙回过神来，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垂手愣在那里。
他忽然觉得难堪，耳根竟有些发烫。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林楠笙迅速奔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又立刻关上。
“怎么了？”吴邪问。
“不清楚，像……”林楠笙还没说完，窗外传来一声遥远的鹧鸪哨，他立刻心领神会，迅速跑到窗前。
他打开窗，向外看了一眼，准备翻身越下。忽然又想到什么，折回到吴邪身边。
林楠笙摘下□□，塞到吴邪手里。
“拿着，必要时防身。”
说完，像出穴的猛兽一样，迅速消失在了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