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楠笙坐在长椅上，呆呆地望着老师离去的方向。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紧握的双拳始终没有松开。他慢慢张开已经攥得发白的手，这双手，就在今天，杀死了一个本该活下去的人。
林楠笙回想着老师的话，神情落寞地望向一边石凳上，正在大口吃着蛋糕的人。
出于特工的下意识，从那人进到这公园开始，他就已经在观察着他的举动。他认出了那人的相貌，他就是大通旅社里，美得如诗如画，又因他的一枪，被溅了满脸血的人。
林楠笙静静看着他，失落的表情换成了突如其来的忍俊不禁，他竟绷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那人吃得太急，噎住了。此时正拂着胸口，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顺了下去，林楠笙以为他会停下了。没想到他又拿起一块，继续吃。
这是要撑死自己还是要噎死自己？难不成是因为死人的事受到了惊吓，想不开了？
看他年纪不大，一脸稚气无邪，或许，果真是被吓到了。
林楠笙叹一口气，因为自己这一枪，有多少他看见的和看不见的人，从此改写人生，走进黑暗。
那人咳了一阵，用袖子随便擦了擦眼睛，应该是咳出了眼泪。不知为何，看他捂着胸口咳嗽的脆弱模样，林楠笙的心底，竟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细微感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这就是老师说的悲悯之心么？
林楠笙回了回神，揉了揉脸，整理了一下思绪，起身离开。
走到一半时，吃蛋糕的那人突然跑过来，叫住了他。
嘴里还有没有咽下去的蛋糕，脸上粘着奶油。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紧寻着他的视线。
“请问，这位先生，最近的车站怎么走啊？”
“出园门，左转，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直走300米，看见电话亭，走一旁的小路，穿过三间民房，出来左手边，这样走最近。”
“啊？”吴邪愣住了，脸上的惊讶表情异常生动，“什么，不是，等一下，对不起，我没记住……”
林楠笙这才惊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路线，有多容易暴露他的身份。如果对方是有心之人，一定会怀疑他的。也许是刚才的情绪使然，让林楠笙不自觉地，想要帮他。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吴邪抹了抹嘴，把嘴里的蛋糕咽干净，“我使劲记。”
他用力眨着眼睛，虔诚等待的样子让林楠笙再一次微微悸动。
他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
吴邪紧皱着眉，看得出来，他对认路并不在行。但似乎记性并不差。
“我记住了，谢谢先生。”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开，“啊，你等一下！”
他飞快地将石桌上的多半袋蛋糕拎过来，递到林楠笙面前。
“送给你吧！”他不好意思地笑，“都是刚买还没开封的，真的特别好吃！可我，我吃不下了。”
“谢谢，可我，不喜欢吃蛋糕。”林楠笙没什么表情，暗地里觑着吴邪的情绪。
果然，他似乎备受打击，立刻蔫了。
“哦，那……”他低下头，“好吧。”
“多谢了。”吴邪微微一笑，冲他点了点头，拎着蛋糕，走出了公园。
林楠笙惯于识人，从他的话语中，觉察出这位纤弱少年的倔强，他久久望着他虽失落却依然神采奕奕的背影，若有所思。
目送着吴邪离去，林楠笙眼角的余光一瞥。远处树影中的一个闪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职业警觉使他立刻得出判断，那位傻乎乎拎蛋糕的，被人跟踪了。
林楠笙迟疑了片刻，想起那张天真明媚的笑脸，竟起了几分担忧。他不知道那傻孩子被跟踪，是否与今天的暗杀有关，如果是……不好！想到这里，林楠笙一个箭步跟了上去。
被他杀掉的人姓薛，林楠笙调查过他，表面上，是个颇规矩的商人。林楠笙知道，即使规矩得没有丝毫破绽，暗地里也可能勾结着各方力量，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有时候越平静，越危险。
如果因为这次暗杀，将无辜的人牵涉其中，甚至因此丢掉性命……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并袖手旁观。
林楠笙的眼神变得凌厉而机敏，脚步轻移，迅捷干净。紧紧追随着忽隐忽现的跟踪者，像个隐形人一样消失在吴邪的身后。
吴邪初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看什么都新鲜。他按着林楠笙提供的路线，悠悠荡荡地走，本来就走得慢，遇到感兴趣的店铺，还要进去逛个尽兴。
路线听起来不长，走起来却颇费脚力。吴邪逛得累了，又歇了半天，咳嗽越发频繁起来。
天色渐晚，林楠笙看着西沉的落日，皱紧了眉头。他不确定对方是何身份，没有跟得太近，只看到偶尔闪出的粗布衣角。
但他判断出，他们不止一个人，他们似乎不急，似乎，在等天黑？如果天黑下来，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谋财销赃，一切都好掩盖。
路灯亮了起来，吴邪终于走到了电话亭旁边的偏僻小路。他记得，从这里穿过去，就能看到车站。糊里糊涂转了这么久，他竟然忘了，这么晚了，还会有车来么？
吴邪边走边有些踌躇，他很累，还有些冷。说了去买衣服穿，也并没有买。他想尽快回到大通旅社，好好歇一歇。
他不禁有些气，偌大一个城市，旅社却少得可怜。不然何苦非要回到这凶杀案发之地。
旅社是王盟订下的，小三爷受惯了照顾，不知道怎么订旅社。他突然有些后悔赶走了王盟，不然这个时候还可以背他一段。
好累，吴邪扶住墙，开始咳嗽。
伺机而动的两个人突然现身，亮出匕首，一前一后，截住了他。
吴邪专心地咳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来人。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对方，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
这些人多半是求财，在这遥远的陌生地方，不会是什么仇家。然而对方一开口，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小三爷，我们哥俩可跟了您大半天了，您倒是好兴致。”
“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脸色立刻狰狞起来：“今日薛老板死在你面前，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听了这话，吴邪立刻明白了。
这薛老板与吴家有些似有似无的积怨，做他们这一行，利益趋同便是同舟共济，积怨也就一笔勾销，一旦利益相悖，或是一方遭了难，翻脸就会掀起刀光剑影。
“这么说，你们竟怀疑吴家么？”
“不敢，”那人说着不敢，却是满脸讥讽之意，“我们素闻贵当家吴二白，是个磊落人物，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那人突然凑近吴邪净白的脸，“吴家小三爷是什么做派，我们却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