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林楠笙没想到，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要杀人。
他隐匿在大通旅社对面的一栋楼内，隔着窗户，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看到了对面楼里的猎杀目标。
他十分确定，此前通过照片和跟踪监视，那人毫无特点的相貌早已印在他的脑海。
手心开始沁汗，林楠笙望着那张脸，内心的恐惧极速膨胀。那张脸变得狰狞可怖，像死神的面具。好像被猎杀的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拼命稳住发抖的手。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瞄准镜。
他寻找着最佳机会，等着那人转身。额头的汗水流下来，险些模糊了视线。
眨眼的片刻，瞄准镜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庞。他超凡的容貌使得镜头像极了画框，如果在那一刻定格，那将是一幅惊为天人的画像。
那张脸闪了一下就移到了别处，林楠笙不敢分心，在裤腿上快速擦了擦手里的汗。下一秒，他找到了最佳射击角度，那一刻，几乎咬破了嘴唇，他用颤抖的手，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透玻璃，破空而入，直击那人后脑，又从眉心穿出。林楠笙似乎能听见鲜血喷薄而出的声音。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被他击中的人对面，那张绝美的脸，几乎来不及反应，瞬间被喷洒的鲜血染红。
林楠笙全身酸软，胃里翻涌着恶心。他瘫坐在地上，强撑着把枪拆散，裹在布包里背在身上。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肯定脸色白的可怕，这样慌张冒失地出去，一定会暴露的。他拼命稳定着情绪，扶着墙干呕了一会儿，又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才开门走了出去。
大通旅社的一个房间内，吴邪正张开着两只手不知往哪放，脸上的血还没有洗净，混合着水往下滴。他因为那洗不净的血水心生烦躁，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吴邪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二叔派出来谈生意，就是这样的局面。这些天他花了些心思，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已经想好怎么去谈了。没想到不光生意没谈成，还被喷了满脸的血。
洗了三遍都没有洗干净，小三爷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瓷白的脸上还粘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发梢被水打湿，有的翘着，有的贴在额角。
王盟端着个水盆跟在他后面，肩上搭着条毛巾。
“小三爷，您再洗洗吧，我又换了盆水。”
吴邪二话不说，一个转身，猛地扎到水盆里去了。
王盟用力端着水盆，忍耐着主子啪啦啦溅出的水花。
又洗了一遍，脸都被他搓红了。
“王盟，你带换洗衣服了么？”吴邪擦着脸，低头看着米白的外套上鲜明的血迹。
“噢，带了带了，小三爷，您衣服脏了先穿我的，您别嫌弃就行。”王盟憨厚地笑。
大通旅社乱了一阵后，很快被警察封锁，吴邪被问过话后，也很快被放行了。他换上王盟的衣服，走到了街上。
“王盟，你先回去吧。”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那，小三爷你呢？”王盟张着嘴。
“我？我就转转。”吴邪忍着嘴角的坏笑，“你跟二叔说，我迟一天再回去。”
“啊？那怎么行？”王盟一脸为难。
“怎么不行，”吴邪掀了掀衣摆，“你瞧瞧你这衣服，肥得像披着床单，我去买件衣服穿。”
“哦。”王盟总算找到了信他的理由，不过仔细想了想，又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吴邪变了脸色，“都不回去二叔会着急的，你先回去，先把情况跟他说一下。”
“可……”王盟的话还没说完，吴邪已经跳上一辆电车，人影都捞不着了。
为了尽快甩开王盟，吴邪看见电车就跳了上去。在电车上看着外面的街景，不常出门的吴家小三爷笑脸绽得像个小太阳。
为了让二叔答应他出门，吴邪绞尽脑汁地策划了这次商务会面。利用吴家的人际网，好不容易倒腾出一宗还算像样的买卖。
虽然生意是黄了，但是那死去的老板也着实可怜。他本来不必在此驻足的，为了与吴家小三爷会面，才特意停留片刻，却不曾想，竟遭此横祸。
像他这样的老板，遭人暗算，也并不是十分骇人听闻的事。吴邪从小跟着二叔，黑白两道的伎俩他都见识过。至于死人的事，他虽还没有亲历过，今天遇上，即便那刺目的血浆喷了满脸，小三爷也并没有过多惊骇。
胆子着实不小，也许，这就是血统使然？谁知道呢，吴邪一边惋惜那人的厄运，一边默默谴责自己面对死亡的冷漠和隔膜。
然而小三爷的失落感来的快去的也快，看到街上一家蛋糕店，他眼睛一亮，等到电车停下，他就飞快地跳了下去。
因为从小就有的咳疾，家人限制他吃甜食。他不记得上一次吃蛋糕是什么时候。
要是王盟在，肯定又要叨叨个没完，还要去二叔那告状。现在，看你们还怎么管我！吴邪内心窃喜着，搓着一双小手就钻进了蛋糕店。
看着新鲜出炉的各种蛋糕，吴邪就像仓鼠掉进了坚果桶，眉开眼笑的样子让人一看便知，这家伙快要馋死了。
“小兄弟，想买哪种？”戴着高帽的店员一脸笑意地打量着他。
“每样都来一个！”吴邪清脆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雀跃。
店员的惊喜立刻飞上眉梢，忙不迭地找来一个超大的袋子。
片刻后，吴邪抱着十分夸张的一大袋子蛋糕，走进了一座公园。
他看到一处石桌石凳，便喜滋滋地小跑着过去，放下袋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因为跑得急，咳了一阵。然后他就像这辈子最后一次吃东西一样，左手一块，右手一块，吃得像个饿死鬼。
不远处的长椅上，林楠笙刚刚告别顾慎言。这次行动很成功，他的老师却没有一丝轻松的表情。
“事发突然，让你执行，是我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我知道。”
“你完成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林楠笙疑惑地看着老师，“那您……”
“本来可以不必杀了他，”顾慎言笑了笑，“我以为你开不出那一枪，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林楠笙大为震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老师，你……”
“你坐下。”
“老师，我不明白，”林楠笙痛心得眼睛都红了，“为什么？！”
“坐下！”顾慎言轻喝一声。
林楠笙呼吸急促，内心的疑惑和愤怒无处排解。
“你早晚要过这一关的，”顾慎言语气冰冷，“你比我想象的优秀。”
“我不明白！”林楠笙攥着拳头，“老师你为了考验我，就要白白断送一条人命吗！”
“放肆！”顾慎言语气严厉起来，“林楠笙，你记住，做这一行，务必收起你的悲悯之心！”
林楠笙咬着嘴唇沉默着，仍然紧紧握着拳头。
“写份报告出来，明天交给我。”顾慎言抖了抖长衫，看也不看林楠笙，大踏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