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知行斋
江府的两辆马车在路上慢慢行驶，光沐和汪氏也没闲着，专门将徐力家的留在自己车上，详细了解了曹掌柜的相关的情况。
简单的说，曹掌柜的其人，名为曹良俊，这人真的算是最典型的读书人了，毕竟这个年代凡是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将科举考试为出人头地的路径，可偏巧跟舞弊案牵扯到一起，还连累了自己的一辈子，说白了，任谁也难接受得了。
江夫人嫁人的时候，刚好正值曹掌柜的二次科举失败、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所以还没出嫁的江夫人文棠，也算是为了报答曹掌柜的的训教之恩，主动购入了一家书铺，这也算是专门给曹掌柜的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甚至江夫人还做主将曹掌柜的在家乡的媳妇孩子也都接了过来，可以说，江家对于曹掌柜的可是真的有知遇之恩了。
但是江家的众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曹掌柜的不愿意接受江家的资助，非要自己想办法支撑书铺的经营。这也只能亲自去探究探究。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马车才在西市的一个偏僻的小路上停着。
一下马车，光沐就很明显发现这处的书铺选择的地址并不算是太好。
虽然光沐来了古代之后，没有考虑过到底古代商铺选址的时候，是不是像需要像人文地理课本上教的内容一样，都需要选择什么区位因素。
但是很明显，这家书铺的位置真的不算是太好，周边很是偏僻，也没有什么其他商铺互相照应，所以，此处书铺挣钱较少是肯定的了。
进入这间书铺里，光沐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人文氛围和书香气息。
还有浓浓的冷清，这里面一个顾客也没有。
光沐叹了一口气，位置不够好，现在又不是学子们进京赶考时节，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步入书铺，映入眼帘后直接可见的就是牌匾，上书大大的三个字“知行斋”，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字如其人，一看就能知道写字的人是饱经沧桑后，才能写出如此苍劲的笔力。
旁边还有一副对联，字迹与牌匾上的内容相同，依次是：
知者博览群书走天下；
行者踏遍山河识人间。
看到上面的对联，光沐不由地念了出来，不由地叫了一声“好”。
许是光沐的声音过大，终于惊扰了这屋内的宁静。书铺的重重书架里走出一个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孩童。
孩童开口，是刚变声的男孩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透露着轻车熟路、沉稳老练，“几位客官，不知道需要什么书籍，小生可以帮忙查找。”
光沐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也是饱读诗书，所以没有把眼前这个小孩当做小朋友来看待。
“你好，在下今日想来找曹掌柜的，商谈一些事情。”
“那几位请稍等一下，掌柜的出去了，随便坐。”这个小朋友不多说转身回到了书架之中，就不再管光沐几位了。
留下的光沐几位面面相觑，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话，毕竟书铺的氛围和其他店铺的氛围实在是不太相同，透着庄严肃穆，大家大气也不敢出。
光沐则是刚好发现了店里有几本古书，看着几本书的样子并不像是摆在店里的商品。因此其中有几本引起了光沐的注意。
一本是《律疏》，也就是《唐律疏议》，是一本专门记录唐代律法的著作。
另一本是《昌黎文集》，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政治家韩愈的著作合辑。
这两本书有很明显的卷边痕迹，所以光沐也不敢随便翻看。
“是江家的人吗？”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光沐回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略微沧桑的中年男性，怀里抱了一大卷宣纸。
当光沐转过身来之后，很明显中年男性震惊了一下，惊呼一声，“姑小姐？不对不是啊，年龄不对呀。”
光沐笑了一下，听称呼，估计是把自己当成江夫人了，“曹掌柜的是吗？我姓楚，排行第三，名为光沐。”
曹掌柜的立刻点头，“是啊是啊，我是姓曹，您是……姑小姐的第三个孩子对吗？”说完就能看出来曹掌柜额眼里微微闪烁着泪水。
“少爷，您怎么今天来了，我怎么记得，姑小姐生的第三个孩子是？好像是个姑娘呢……”曹老板真定了一下心神，也想起了一些关键信息。
光沐点点头，“您没记错，我是个姑娘来着，今天换了男装。这是我表嫂汪氏，就是江家少夫人。”
听到掌柜的回来了，原先屋内的孩子也出来了，看到曹掌柜的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寒暄，故而开口环节两人之间的氛围，“掌柜的，这两位客官等了好久了。进里屋说吧。”
曹掌柜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将光沐和汪氏都引入到铺子后房的一间耳房里。
同时曹掌柜的还跟那孩子说：“快，让你娘给客人上一点果品。”
光沐略有点好奇，“掌柜的，这孩子是您专门雇的吗？不是您的孩子吗？”
“哦，正是犬子，我让孩子只要在铺子里的时候就叫正式的称呼，不要太随意了。这孩子早熟，平时帮我看铺子，也没有什么差错。”
光沐点点头，这一件小事情就能看出来，曹掌柜的果然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
因此，光沐卸下自己腰间的香囊，从香囊里掏出来江夫人那枚印章，给掌柜的看。
曹掌柜一看上面的海棠花印记，发出感叹，“十五年了……姑娘，快坐，别站着了。”
看着曹掌柜的这么热络，感觉不像是徐力口中那个高冷的读书人，光沐很是稀奇，最终还是直接讲出了自己的疑惑，“曹掌柜的，我听江家的下人说，我母亲过世之后，您没接受江家的资助？”
曹掌柜的面露难色，“唉，这件事情……我在心里憋了十五年了，还是要说啊。”
这是，门口进来了一个衣着朴素、举止干练的中年妇女，手上正端着一盘果品。
“小姐，这是拙荆，甄氏；这位就是姑小姐的孩子，楚光沐小姐。”曹掌柜的给自己的妻子介绍。
光沐点点头，没想到甄氏眼里也是噙着泪水，不由得还是觉得很奇怪。
“到底是怎么了？您二人见到我，怎么都是这种快要哭了的表情啊？”
曹掌柜的长叹一口气，“哎，这事情都要怪我……当年，姑小姐……应该是生下您之前，在我这里跟我有些争执……我一直很自责，觉得是我的错，才害的姑小姐……”
曹掌柜的逐渐哽咽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旁的甄氏也替曹掌柜的说情，“小姐啊，姑小姐当时的事情，真的，是我们的错……”
光沐没有想到曹掌柜的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二人严重的泪水不是作假，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自责，光沐看在眼中，心里也不由得憋闷。
光沐实在是不想让两位这么痛苦，开口开解两人，“您二位放宽心，我想着母亲一定不会怪您的。您还不了解我母亲吗？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责怪你们呢？”
听到这话，曹掌柜的并没有被开解，还是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椅子里。
“当时我就应该接受的……当时我就应该接受的……”
“掌柜的，您可不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看单纯的开解没办法安抚，只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天，姑小姐还怀着孕，不顾自己快临盆了，到店里来跟我说，她找了一个门路，可以花钱抹平我当时卷入科举舞弊的卷宗……”
甄氏看自己的丈夫，替丈夫进行解释，“那天，姑小姐来告诉这个消息，可是掌柜的这个脾气真的是，回头姑小姐离开的饿时候，虽然没生气，但是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居然听说了小姐难产的事情，甚至过了几天还听说了姑小姐过世了，掌柜的就此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后面江家来人，我们也不好意思见。”
原来却是还有一定的内情，不过很明显，江夫人当年过世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产后没有护理好，应该与难产没有关系。
光沐安慰两人，“您二位不要害怕，我相信母亲当年都是不会怪你们的，而且母亲当年是因为产后的一些护理没有做好，才导致了悲剧。”
这些话并没有完全让眼前的夫妻俩放下心来，光沐继续补充，“您二位一定是比我要更跟母亲接触过对吗？我相信，母亲是一定不让你们一直这么自责的，她也会不开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算是劝好了两人，虽然夫妻俩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但是好在是还能继续讨论事情了。
曹掌柜的收敛了自己的悲伤，终于想到了今日的重点。
“小姐，您还没说，您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您怎么换了一身男装来了。”
“是这样，我整理了一些母亲的留下的东西，很多都被我那个继母给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母亲不是一共有三间铺子吗？另外两间铺子都被胡氏换上了自己的人，我就来您这边看看情况。”光沐说明自己的来意。
“关于这件事情，我跟我们掌柜的说过，”没想到居然是甄氏先开口，“我跟江府原来的一些人关系都挺好的，所以很早之前我也去过那两间铺子买东西，好几年前就换人了，这事情我跟我们掌柜的说过。”掌柜的也在旁边点头。
“那您这间铺子……胡氏没有派人来捣乱吗？”
“我这间铺子您也能看出来，每年流水没有那么多的，给侯府交账，都是交给侯府的一个管家叫楚清的，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人来。”曹掌柜的给光沐解释，“姑小姐嫁入楚府之后，交账的事情就是主要给这位楚管家了。”
说的这个人，光沐是有印象的，楚清是康成侯府一个很稳妥的老管家了，从光沐祖父那一代就已经在康成侯府里了。估计胡氏当时掌管家里的时候，将挣钱的项目都握在了自己手里，但是书铺挣钱太少，就没多关注相关账目。
光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甄氏也立刻接上话，“小姐，您和两位少爷是真的要尽快把小姐的这几个铺子握在手里呀，我几年前就听见那周边街坊都说了，那两个铺子原本都是价格不高，粮食还是油什么的，质量也不会降低，就这几年，我都听过好几次抱怨。”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大哥两年前，中举后外放出去了。”
曹掌柜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大少爷那次中榜，我当时就听说了，果然不辜负当年姑小姐对大少爷的期待。”
“二哥则是一直跟父亲关系不好……大约一年前的时候，二哥就出去闯荡了……不过没什么事情，前几天才收到了二哥的信，说他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姑小姐应该也能放心了。”
“曹掌柜的，我今天来不仅是为了要跟您聊一聊，也是想跟您商讨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光沐开口，表明自己实际的来意。
自从光沐被强行安排相亲的那日开始，光沐就意识到，自己身处这样的时代里，自己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既然无法完全掌控，那自己提前占据主动权，为自己的各项发展都留下后路。
比如说，挣银子。
现在自己的银子来源基本上都是靠江夫人的遗产。但是这些财产毕竟有一大部分都是属于自己的两个哥哥的，自己只是代管罢了。所以要自己搞事业，自己挣钱。
但是除了挣钱之外，掌握信息同时也很重要。
两天前，二哥的密信提醒了光沐，现在的社会不是原来那个安全的祖国，虽然有军队、有大臣，但是冷兵器时代下，习惯了耕读传家的大昭国的人，在武力、实力上和北方游牧民族都有很大的差距，就如当年的大宋和辽金夏蒙古一样。
所以，掌握信息的事情是非常关键。今天无意中看到了街边的乞丐们，又回想起之前读过的福尔摩斯探案的内容，雇佣乞丐们作为自己的信息源，确实可以说是一步棋，这棋好还是不好，还要再看。走一步看一步。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文胆智囊。就是眼前的曹掌柜的。
短短的一段相处，光沐很能看出，这一对夫妻俩绝对不是那种沽名钓誉，贪图富贵的人，至少，他们之前对江夫人是认真的。
书铺里的种种陈列布置，屋内书籍，还有夫妻俩身上洗了又洗的旧衣，都是最佳证明。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能让夫妻俩什么具体的事情，现在或许只能先让此二人当做两枚闲棋冷子，未来总有启用的机会。
人民群众可是历史的创造者呢。
光沐仔细思考，沉默良久，“曹掌柜，不知您如何看待现在太子和瑞王两位，还有目前政坛局势的状况？尤其是目前北边战局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