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再是人类
——————————————————————————————
在这座城市里，他遇上了，改变他一生的女人。
秦辉墨找到了一份工作，在路上扫街。只有13岁，也没身份证，他能找到这份工作还得感谢同样是清洁工的大叔张延。
张大叔是个很好的人。看他无亲无故，就帮他找了便宜的租房，工作上也细细地教他，有时还会邀请他去他家吃饭，说他老婆作饭很好吃，他女儿上高中了，很少回来，家里两夫妻显得冷清，秦辉墨去了会热闹一点。几次三番地说，后来他还是去了。
这是秦辉墨第一次，在他人的身上感觉到温暖，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东西。
也是他第一次觉得，真正地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
无关血缘的亲情，友情。
对秦辉墨来说，是现在最珍贵的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大约半年后，有一天，天气阴沉，乌云密布，中午的q市就像是晚上一样阴暗，闪电掠过天空，像是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秦辉墨拖着拉圾车往前走，还有一条街要扫。手机突然响了，是张叔打来的，电话那头却是他的妻子的声音，在哭泣着。
张叔发生了车祸，一辆货车为了避让逆行的小车，把张叔撞了。
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还来不及报答他的好，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但他却哭不出来。
他对这世界和他自己，感到了绝望。
人，究竟是什么？
人活着，为了什么
他的头脑已经混乱了。麻木，茫然，如同没有心的木偶。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不知道今天是哪天，然后，在那个晚上，他扫完最后一条街，坐在路旁的花坛边，喝了口水，抬头望向街的那边。
街灯笼罩着冷清的街道，一个行人也没有。但是突然间，一个闷响，然后一辆车歪歪斜斜地开过去了。
秦辉墨站起身，向车来的方向走过去。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他吃了一惊，向她走近。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白晰的肤色，红艳的双唇，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死了
是被刚才的车子……
他不禁想起了张叔，他也是在车祸中死去的。
想起了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她也死了。
他颤抖着伸手，向她的鼻子处，没有呼吸。
“喂……喂，别死……别，别死！你不要死！”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父亲死的时候，弟弟死的时候，张叔……他一个都阻止不了，一个都救不了！
而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也在他面前死了。
“别死，你别死……”
对了，叫救护车，秦辉墨拿出手机，这是张叔给他的一个旧手机，还没拨通，突然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哎？”
手上冰凉的触感，那个女人，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一瞬间那冰凉的感觉流向全身，他听到一个声音，“真奇怪啊……你的灵魂……”
“你讨厌……这个世界吗”
“不对，你恨的……是你自己！……为什么呢？……”
这声音如同梦中一般，如同潺潺的流水，在耳边徘徊。他不禁茫然地回答，“我憎恨……身为人类的自己……”
“身为人类……生命本身，只是不断地掠夺，占有，杀戮别的生命……才能继续多活一天……”
“生命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身为人类而活着，是多么残酷的事……”
“而这样活着，又有何意义？……我也厌烦了，这样活着……”
包围着身体的那股冰凉气息轻轻地波动了一下，她望着他，突然笑了。
“呵呵，人类是如此地不完美，这确实让人苦恼。不过，正因为有所缺憾……对我来说，这也正是人类的魅力所在。”
“但是，你若真的如此憎恨身为人类，我可以帮你解脱。”
解脱？她要杀了他吗？
或许，这样也好。
他点点头，她缓缓地坐了起来，抱住了他。
她的身体开始发光，一种柔和的，淡淡的光。然后，她的整个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冰凉的气息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闻到了一股薄荷柠檬的香味，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当秦辉墨醒来的时候，天空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他的眼。耳边有浪花的声音，他坐起身，这是在海边，那个女人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海风吹着她的黑发，轻轻飘动。
“这就是那个世界吗？”他有点迷惑地说。
“不是。”她的背影对着他，似乎笑了，“你还在人世，不过，你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哦。”
“从现在起，你不需要食物，只要有阳光，空气和水，就能活下去。”
“还有，你可以虚体化，就像这样”她抬起手，从手指到手腕，瞬间变得透明了。“虚体化之后，身体重量会消失，飘浮于空中，或者快速移动，都不成问题。虚体化还能重置身体细胞，即是说，可以治好任何伤口。”
“呐，能看到我吗？”
她转过头，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包括衣服这些，但是与昨天不同，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她。
“只有我们的同类，才能看到虚体化的我们。”她的手一挥，穿过了石头的栏杆。“可以穿透任何实物，也可以不穿透。”
说着，她握住栏柱，咔嚓一声，那石头应声而碎。
秦辉墨惊讶地望着这一切，一时间有些混乱。
“这到底是……？”
“还不明白吗，现在，你已经获得了完全的自由。”她的身体飘在空中，俯视着他，歪着头微笑，“人类世界的规则，已经无法束缚你了。你拥有了全新的生命，不再被束缚于满是缺憾的人类身体，而是成为了我的同类。”
“你……究竟是什么？”
他望着她，突然间，她消失了，然后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出现在他身后，其中的间隔不过一秒。
“我们是什么，你以后会知道的。对了，我叫郗羽，你的名字是？“
“秦辉墨。”
“喔，我记住了。秦辉墨。“她伸手拥抱住了他，这个奇怪的女人，比他高一些，她的身体总是带着冰凉的气流，还有薄荷香味。
“我还有事要办，再会了，秦辉墨。”她的身体变透明了。
“等等！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完成你的愿望呀~“
虚体化的她微笑着眨了下眼，然后瞬间消失了。
——————————————————————————————
清凉的海风吹在他脸上，明亮的阳光从天空洒落，他感到身体四周被光的波浪包覆住了，深吸一口气，一股温暖柔和的能量流入身体。
奇怪的感觉，身体的疲惫，饥饿感渐渐消失了。秦辉墨抬起手，望着它，缠绕在身体四周那股能量，浸入全身，随着他的意念，手指变得透明，然后是手臂，身体，全身，他的身体也虚体化了。
与此同时，重量感也消失了。
漂浮，上升，地面和海水渐渐远离他，几只海鸟从他的眼前飞过，它们甚至穿过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从空中俯视着大地，海面，变小的绿化树丛，路灯，远处的酒店……一切好像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抬头眺望天边的云彩，在它的边际，淡蓝色的闪耀着银光的海面，比梦境中更美丽。
真是奇妙，他第一次觉得，世界是如此地美丽，辽阔。而渺小的他，如同一只原地爬行的蚂蚁，一直，对于这世界的认知太少太少了。
向着远处，秦辉墨轻轻一跃，比风还要轻盈的身体，已经冲出了几百米。急忙收住脚步，现在的他，还不习惯这个新的身体，需要更加多地练习来掌握这个力量。
前面是布满岩石的峭壁，海浪拍打着它们，发出寂静的声响。
他在这悬崖的边上坐下来，恢复了实体化。
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十分安静。他在这个地方待了大概有十天了。
现在他大概弄懂了一些事，虚体化的时间长短，与吸收的光子有关系。只有太阳光可以用。而身体对于光子的吸收存储是有限的，就像人吃饭不能一顿吃撑了，而要少食多餐，光的吸收也是有极限的。
虚体化会消耗这种能量，快速移动，破碎岩石，或者潜水，会更快地消耗，最后就不得不回复实体。
另外，他在口袋里发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一个黑色的六面形吊坠。应该是那个女人留下的。
将它挂在脖子上，他转身向城市里走去。
他买了一束花，去张叔的墓前待了一会，然后返回原来的住处，收拾了简单的行礼，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秦辉墨乘上火车，去往了另一个地方，他妈妈的家乡。
名叫三河村的地方。